第55章

本來卓曦殺人藏匿,且後期更有試圖殺害小八的拒捕行為,雖然沒有成功,但確實比較惡劣,罪加一等。

不過考慮到他的本意是為了救人,這些年也做了不少好事,理應輕判。

若是其他地方,合該流放的,可鎮遠府?大約也實在沒有比它更遠更艱苦的州府,顧宸舟索性就給他判了五年勞役。

杏仁和波疆固然是生活中的受害者,但包庇和阻礙辦案也是不爭的事實,尤其是杏仁藏屍於墻的行為十分殘忍惡劣,故前者勞役兩年,後者一年。

結果出來後,眾人俱都默然無語,既喜出望外,又難免後悔。

尤其是卓曦,整個人都恍惚了。

早知大祿的官兒真的這樣公正無私,他們當初又何必躲藏?以至這七年來雖未曾有牢獄之災,可始終惴惴不安,如驚弓之鳥,當真度日如年……

正如定國公所言,若他們當年就主動投案自首,說不定判罰更輕,這會兒早就出來了!

顧宸舟心情也有些復雜,“你們都還年青,還有大好光陰,好好幹活,刑滿釋放後還是我大祿百姓。”

大祿百姓四個字狠狠往三人心上紮了下,多年來的壓抑一朝傾瀉,都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早知,早知……可惜這世上沒有早知。

不過好在他們還活著,還有家。

判決的告示張貼出去之後,百姓們也都唏噓不已,對結果倒是沒什麽異議。

其實絕大部分外族人都對卓曦等人的遭遇和做法感同身受。

被自己的祖國拋棄,如喪家之犬一般逃到敵國境內,雖然腳踩穩了,可心裏總是不踏實。

到底,不是自己家啊!

他們惴惴不安,如履薄冰,甚至一見到漢人就本能的畏懼、回避,內心深處總覺低人一等,一旦發生沖突,第一反應不是求告到官府請人做主,而是覺得天塌了:

我們依靠人家的庇護才得以苟延殘喘,可如今竟反而傷害對方,一定,一定會被趕出去的!

在這起案子之前,沒人敢賭。

可現在,他們不用賭了。

打從告示出來那一刻起,眾人便都詫異的發現,雖然是與自己身份一樣的人獲罪入獄,可他們心中卻突然就踏實了。

因為這裏的官員和百姓,真的沒拿他們當外人看。

他們有家了!

見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面非但沒隨著案件水落石出而分崩離析,反而凝聚力更強了,龐牧等人都跟著松了口氣。

說起來,本案中最後悔的可能就是葛大壯了。

原本老娘沒了,他已十分難受,可不曾想如今老娘找到了,老婆兒子都進去了不說,女兒也徹底與自己決裂,正式搬去兄嫂那邊居住。

妮妮雖然只有十三歲,可性子竟也十分剛烈,判決當日就當著眾官員的面說了,“好歹一場生養,來日他病了、老了,我不會不管,可若求再多,就不能夠了。”

說完,就朝葛大壯磕了三個頭,頭也不回的走了。她每日幫著嫂子操持家務帶侄子,定期去看看服勞役的三人,果然再也沒分給葛大壯哪怕一個眼神。

城中百姓得知後亦是唏噓,尤其看到葛大壯一夜白頭,每每幽魂似的行走在路上,也是感慨。

可沒人勸妮妮搬回去。

因為此事根由,本就大多歸在葛大壯身上。

若非敬王春花是他的娘,杏仁母子三人不會忍耐那麽多年;

而若非葛大壯懦弱逃避,王春花也不會如此張揚跋扈……

苦果是誰親手種下的,終究還得誰來吃。

房屋重建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後頭顧宸舟還挑了一批精壯的獵手進山圍獵,晏驕和許倩都是好奇心旺盛的,也跟著去了。

眾人騎馬行了半日就有官府修建的小寨子,裏頭常年有官兵駐紮,一來防止野獸下山傷人,二來也堤防外族勢力入侵。

一行人稍作休整,換了適合攀登藏匿的裝束,重新步行啟程。

親身經歷之後,晏驕和許倩才知道原來許多幻想就是用來破滅的。

真正意義上的進山捕獵遠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美好,晝去夜歸什麽的更是扯淡。

這裏不是專供京城貴人們使用的圍場,裏面縱橫馳騁的是真正曾以人為食的野獸,地面也不是專門整修過適合跑馬的大塊平地,可謂寸步難行。

滿地的枯樹碎石,寒風劃在臉上刀割一樣,正午的日光並沒什麽溫度,卻又曬得人睜不開眼。

野獸遠比人來的更警醒,眾人身上不能塗抹任何油膏脂粉,動輒就要趴在溝溝坎坎裏埋伏等待。

天地間一片死寂,唯有耳畔刮過的西北風呼呼作響,所有人都被凍得夠嗆,可誰也不敢活動,更別提生火取暖。

晏驕後悔了,悔得腸子都青了,可她現在能做的也只有老老實實窩在龐牧懷裏,祈求今年的野獸都膘肥體壯且集體降智,好讓他們能盡早完成任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