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阿苗帶了口罩,“師父,開始嗎?”

晏驕看著被打開的勘察箱,微微嘆了口氣,“開始吧。你來,我看著。”

她曾多麽希望這次出來用不到它,誰知才不過半月,竟就開張了。

阿苗愣了下,用力抿了抿唇,努力克制住激動的心情,“是。”

屍體被發現時仰面躺在她生前最不屑的臟兮兮的地面上,脖頸處一圈明顯的勒痕,頭部後側有反復擊打的痕跡,血都匯成了一個小水窪。

“屍斑已經完全固定,”阿苗又伸手壓了壓,“需要強力按壓才有部分地區褪色,下頜和上肢的屍僵出現緩解,死亡時間應該在一天以上。”

現在是初五子時,也就是說,江清薇最晚在昨天夜裏就已經遇害了,而江淮今天早上還派人去送贖金。

晏驕點了點頭,跟她一起合力將屍體翻過來,就見腦後的傷口內已經有蛆蟲蠕動。

“天氣濕熱,又是在那種臟兮兮的地方……”

因為稍後解剖要開胸,所以師徒兩個就先看了背面。

阿苗將創面清理幹凈後凝神細看,又上手按壓,有些不太確定的說:“有反復擊打的痕跡,傷口平整,有明顯顱骨骨折和頭皮撕裂,還有部分斑點狀連帶頭皮的頭發缺失,兇器和手法是”

說到這裏,她本能的看向晏驕,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顯然這第一次獨立驗屍讓她很緊張。

晏驕遞過去一個鼓勵的眼神,“你可以的。”

阿苗做了個吞咽的動作,這才發現手套裏已經是黏膩一片,都是緊張出來的汗。

“是被人抓著頭發反復撞擊地面造成的。”

晏驕滿意的朝她豎了個大拇指,“很棒。”

阿苗終於松了口氣,口罩上方的眼睛裏滿是被肯定的激動,接下來就顯得自信流暢多了。

“死者背部和臀部、大腿等部位有明顯擦傷痕跡,死前應該進行過劇烈掙紮。”

“面部淤血發紺、腫脹,腰腹處有淤青,應該是被人騎坐在上面勒死的。”

體表驗完之後就是重頭戲解剖,阿苗拿著刀片的手微微顫抖。

饒是她給自己反復鼓勁,可一刀下去,還是歪了。

她慌忙收回手,有些羞愧的搖頭,“對不起師父,我還是不太行,還是您操刀吧。”

哪怕平時經常拿著兔子什麽的練手,可人和普通動物畢竟不一樣,光是這種心理障礙就是天然屏障。

晏驕失笑,接過刀片,“你已經很好了,缺的只是動手實踐的機會,這種事情只能通過經驗積累獲得。”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屍體確實是橫在所有相關從業人員面前的最大難題。

好在現在這個難題已經解決了,後來的人再也不會被困死在這道溝壑面前。

晏驕在阿苗敬佩又羨慕的眼神中熟練地劃開屍體,口中飛快的報著結論,“仔細看最下面兩根肋骨,有明顯骨裂,應該是被兇手壓的。”

她將肋骨剪斷,露出內部器官,“肺部也符合窒息死的症狀,舌骨嚴重骨折……她在生前剛經歷過性事不久,內部沒有太多創面,應該是自願的……”

驗屍結果差不多跟夏清的審訊是同時結束的,兩邊交換了下意見,確認拋開夏清對自己殺害江清薇的手段進行了部分隱瞞和美化之外,其余細節全都核對無誤,可以結案。

恰如晏驕的猜測,這夏清根本不是什麽京城夏家的旁支,他甚至根本就不姓夏。

他本是一個有幾分歪才卻屢試不中的白身書生,因家境貧寒卻又遲遲無法求得功名,日益焦躁。他羨慕旁人鮮衣美食卻不願拉下臉面做些實在的活計改善,一來二去就走了歪路。

那夏清的身份文書也是他在某次趁亂偷得別人的,當時本來是一整副行李,裏面還有些散碎銀子和鮮亮衣裳,如今銀子早已花完,衣裳卻正穿在身上。

他生的俊秀斯文,又天生一副如簧巧舌,再加上貨真價實的身份文書和精致的衣裳,竟真瞞過了一門心思往京城紮的江淮,更別提涉世未深的江清薇。

可江淮畢竟有些閱歷,雖沒識破夏清的真實身份,卻在聽女兒要銀子後覺得不對勁,以為是夏家敗類專門出來坑蒙拐騙,便勒令女兒再也不許與他見面。

然而江清薇被他溺愛多年,任性跋扈的性格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見哭鬧無果,江清薇竟通過雲海酒樓暗中與夏清繼續聯絡,並商議出了假綁架的戲碼。

但這二人的成長環境和所受的禮儀教育,以及為人處世的理念完全是兩個極端,夏清雖然也貪圖享樂,但整個人都是苦過來的,而蜜罐子裏泡大的江清薇根本吃不了一點苦頭。

這場鬧劇打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必將以悲劇收場。

雖然計劃是江清薇自己提出的,可那日剛進林子,她就有些崩潰了,當晚就發了老大的脾氣,不過被夏清柔聲安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