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案子結束,兇手關押等待最終判決,卷宗也整理好了交上去,晏驕站在刑部大門口,仰頭看著已然放晴的天空,心中百感交集。

剛剛下過雨,空氣中滿是水汽,呼吸間自帶涼意。

微風吹過路邊滿是濃翠的大樹,百十年來努力生長的枝葉便刷拉拉響成一片。風往哪邊吹,它們便不得不往那邊倒,何其無奈。

晏驕嘆了口氣,蕓蕓眾生,各有其難,對絕大部分人來說別人的事情便如眼前穿枝過葉的清風,尚未有所感覺,便已結束了,最多唏噓一回,然後自己的日子該當如何還如何。

一類刑偵人員,一類醫者,工作最為特殊,往往在短短數日便能了解一個陌生人的一生。作為旁觀者,縱然無法感同身受,卻也比常人了解太多……

“娘!”

她的所有感慨全都在一聲透著奶氣的呼喚中化為烏有。

平安穿著跟他身後的高大男人同一款式的灰藍色袍子,仰著臉,滿時興奮和期待的穿透大街望過來。

龐牧輕笑一聲,彎腰往兒子後背拍了下,“去吧。”

平安脆生生哎了聲,果然撒開短腿兒朝這邊跑來。

鄰近晌午,日光璀璨,照的他頭頂一撮炸起來的短毛金燦燦的,隨著主人的腳步一蹦一跳。

剛好過來一隊巡街衙役,眾人都識得小郡王,見此情形,便都笑著停下,想叫他先過。

小家夥也本能的停住了,努力仰著脖子看,眨了眨眼,捏著手看看近在咫尺的娘,有點猶豫,便又扭過肥嘟嘟的身子看爹。

接到兒子求助目光的龐牧笑著朝那些衙役一抱拳,催促小胖子道:“謝過就繼續走吧。”

平安果然仰著臉朝那些衙役道:“蟹蟹。”

眾人詫異中又有些受寵若驚,忙拱手作揖回禮,“不謝不謝。”

京城貴人遍地走,卻鮮有人會因為這些許小事道謝,定國公一家平易近人果然名不虛傳。

平安咯咯笑著從他們面前跑過,在眾人的注視下朝著晏驕張開雙臂,難耐的扒著她的大腿跳腳,“抱抱,抱抱!”

晏驕失笑,彎腰將他撈入懷中,笑著打趣道:“你可真像只小鴨子。”

平安摟著她的脖子一躍一躍的,“來接娘!”

龐牧等巡街衙役過了才走來,笑道:“我們才從宮裏回來,想著提前家去也沒什麽意思,就過來順道接著你。”

晏驕聞言失笑,習慣性的往依舊站在街那頭的齊遠等人手中看了看,果然又是大大小小十來個匣子。

她必須得再說一句,聖人做到這份兒上真挺不容易的,胸懷何其寬廣。

“這回可不是我要的啊,”龐牧哪裏猜不到她的心思,理直氣壯道,“是太後聽說咱們平安進宮了,你又破了案子,心中很是歡喜,賞了不少東西。她老人家一表態,陛下和皇後自然得跟著。長者賜,不敢辭,這不就拿回來了麽。”

說完,他還得意的朝自家媳婦兒擠了擠眼,神秘兮兮道:“聽你的,都是不起眼的。”

晏驕:“……”該誇他嗎?

晏驕搖頭失笑,抱著平安邊走邊隨口問道:“皇後給了什麽?”

“好像是宮裏的新式珠花。”龐牧明白她的意思,淡淡道,“不過面子上的事兒罷了。”

這兩年晏驕進宮的次數多,莫說每回必見的太後,便是那一帶負責灑掃的宮女太監也知晏大人最愛簡單利索的裝扮,可皇後給的珠花卻全都富麗堂皇,繁瑣至極。

晏驕隨意嗯了聲,並不在意,“以後就逢年過節送人吧,我記得下月不是誰的六十壽辰來著?也夠體面了。”

皇後跟定國公府一脈不睦早已不是稀罕事,兩邊不過僅僅維持表面和諧。

如今聖人最寵愛的皇子有三位:已經年滿二十的皇長子乃劉貴妃所生,皇後的嫡長子卻只是次子,今年十八,而緊隨其後的三皇子也只比他小三個月,三人之間的關系一直都很微妙。

任誰對自己第一個孩子都會有特殊的感情,而皇長子之後,當年還是王爺的聖人經歷了後宅長達兩年的生育空白,對膝下唯一的孩子自然傾注全部的關注。

二皇子乃中宮嫡子,身份尊貴自不必說,他出生後瞬間奪去原本屬於皇長子的寵愛,劉貴妃一派自然不悅。

然而誰也沒料到宮中竟會冒出三皇子這麽一朵奇葩,整日吊兒郎當不幹正事,卻因為神奇的帶給聖人一種普通父子的親昵而備受恩寵。

如今三位皇子漸漸長大,大皇子年歲大些,早已入朝堂跟著見習,而小兩歲的二皇子卻不如他沉穩能幹,於是聖人誇贊大皇子的次數又多了些……

三皇子目前倒是不想摻和的模樣,奈何聖人寵愛,也少不了風波。

前頭兩位都曾試圖將龐牧拉入陣營,他都堅定地回絕了,誰知三皇子意外與臨清先生臭味相投,而臨清先生又是廖無言的師弟,迂回算起來,可不就是龐牧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