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朔風呼號,寒雪千裏,滔滔黃河今漸漸開始結凍,裴文舒一行索性先沿著河北岸向東,待出冀州後,穿青州再返回徐州。
一直走到青州西邊的淦城,親衛稟,聽聞姜公子就在淦城。
這個姜公子,即是裴文舒好友姜欽。姜欽奉命巡城軍備,正至淦城。
既然同在一城,自然小聚一番。
姜欽揮退欲上前伺候的姬女,自己提了酒瓶子給二人滿上溫酒,擡目卻見裴文舒遠眺窗外正出神,他也回頭望了眼,卻見天幕湛藍白雪皚皚,並無異樣,便笑:“你是怎麽了,神思不屬的?”
裴文舒回神,笑了笑:“無事。”
他這一路上皆如此,時見怔忪,情緒也不高,只若問想些什麽,他本人也說不清楚。
明明這趟出門結果還是可以的,雖有波折,只最後也算差強人意。
他掩飾笑笑,端起酒盞,和姜欽對飲一杯。
閑聊幾句,姜欽似不經意問:“大冬天的,你這是去哪回來了?”
裴文舒以唇就盞的動作未停,淺啜一口暖酒,“鹽道出了些岔子,我去看看罷了。”
不甚在意地答了一句,這是他出門的借口,並不是假的,只輕描淡寫帶過,也沒提目的地。
言多總易有失,裴文舒深諳其中道理,哪怕面對好友,也滴水不漏。
姜欽“哦”了一聲,沒有再問,只舉起酒盞,“我明日就得回臨淄了,不醉不歸!”
裴文舒微笑,舉手碰杯。
二人一飲而盡。
小聚一個多時辰,二人醺然,告別後,被親衛攙扶上馬車,各自回去。
車簾子放下,姜欽接過熱巾子抹了抹臉,睜開眼睛,眼神已見清明。
馮平問:“主子,您說裴公子會不會是往石邑去了?”
這趟裴文舒出門,除了親衛,伺候的人一個不帶,他們的眼線也被留在徐州,一切只能靠猜。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姜欽微微闔目,青州軍沒有參戰之前,他是絕不願並州軍被大敗逼回井陘的。若因裴文舒襄助衛桓才有如今戰局,他反樂見其成。
是與不是,幹系不大。
他該斟酌的,是如何才能讓青州軍盡快參與到戰事當中?
怎樣參戰對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姜欽斜倚在短榻上,垂眸不語。
馮平沒有再問,小心抖開毯子給主子蓋上,而後靜靜立到一邊。
……
次日,姜欽折返臨淄。
抵達臨淄後,略略梳洗,先去姜琨外書房回稟軍務。
一切如常,並無異樣。
姜琨點頭:“今冬便可無礙。”
他又問了兩句侄兒的起居飲食,姜欽恭敬答話:“甚冷,只也和舊年無異,謝叔父記掛,侄兒無礙。”
答罷,他話鋒一轉,便說石邑之戰,“只聽聞大雪驟至,張伯父未來得及攻克石邑和井陘關。”
說起這事,姜琨蹙了蹙眉:“是,現已退兵至四百裏外的高樂城。”
冀州這天氣,一切只能過了冬季再說。
他眯了眯眼:“看來,那姓衛的我們比想象中還要了得幾分。”
陳谷一戰,天羅地網,並州卻只損了六七萬的兵馬。
姜欽動了動唇,卻最終沒有說話,神色有些黯然。
姜琨只作看不見,他知侄兒大約是想到那一雙逆子逆女了。
侄兒什麽都好,就是太重情了些。
若是平常時候,姜欽就該訓教一番了,只眼下外書房還有其他人,他便沒吭聲,只作不知,端起茶盞啜了口。
姜琨低頭飲茶時,姜欽往椅背靠了靠,頭擡起,視線掠過坐在對面的謀臣公孫紹。
二人目光一觸即分。
須臾,姜琨擱下茶盞,公孫紹站起拱手:“君侯,此子了得,盡早殲滅為宜啊!”他蹙眉:“張侯兵馬並無優勢,明年春對上那衛桓並無十足勝算,我們很該揮軍合而攻之!”
這話一出,有人沉吟有人點頭,“是了,張侯與咱們結盟多年,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啊!”
這道理,姜琨如何不知道?
衛桓若大敗張岱,下一步必劍指青州,別忘了還有姜萱姐弟在。
此時合兵一處,以最快速度殲滅敵軍,才是上上戰策。
“可是,咱們師出無名啊!”
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天下皆知,衛桓揮軍冀州乃為母復仇,張岱雖是父,但不得不說他的行為真很讓人詬病不恥的。
姜琨和張岱雖是緊密盟友,但這種父子之間的死仇糾葛,他真沒借口摻和進去。他總不能把姜萱姐弟抖落出來吧?
這先不提姜琨的面子問題,單論弊端就太大了,青州陽信侯義薄雲天、以仁義揚名,這是他的立身根本,可決不能自損根基的。
現在姜琨是很想參戰,但實際卻有種種困難束縛著他難有動作。
忖度許久,他最終還是搖頭:“時機未到,先看看張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