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3/4頁)
衛桓淡淡:“若陸延果真聽丁洪令行事,這據馬口不可進。”
“陸延?”
所以現在關鍵是陸延。
姜萱語氣有些遲疑,其實陸延她見過,且不止一次,這人給她的感覺吧,非常正派,十分端方的一個人。
“那我們能不能試著找一找陸延?”
若是換上旁人,姜萱該勸衛桓準備出走了,但陸延讓她話到嘴邊頓了頓。
要不先試一試?不行再用備用方案?
卻聽衛桓說:“今日傍晚,我去了陸延帳中一趟。”
和徐乾一起去的,借口是商議明日合作,選在陸延從丁洪處回來之後去的。二人都不用怎麽刻意觀察,就能發現陸延心事重重,強顏歡笑掩不住眸中沉凝。
衛桓目光轉回輿圖上,一移,瞥向西池道:“西遲道距據馬口不足六十裏,一旦據馬口胡兵被逼退,必湧向西遲道。”
丁洪就在西池道。
西池道緊挨西池山,山高林密,道路不寬又無分岔,一旦丁洪不敵敗退,這就是一個天賜良機。
危險良機相倚兮。
衛桓徐乾符石等人商議後,也覺得機會難得。
“所以如今關鍵是陸延。”
若不能說服陸延,說什麽都白搭。
衛桓點了點頭:“他們讓我再去一趟。”
確實該他去,其一是身份高度和當事人,其二是避人耳目的能力。
只衛桓說罷,卻微蹙了蹙眉。
於他而言,悄悄潛入陸延大帳不算太難,難的反而是進去後該怎麽說。
衛桓是個很不擅長耍嘴皮子的人,他向來都是一言不合直接動手的。
這實在很為難他。
不過之前和符石等人商議時,衛桓並沒有表現出來,一是沒有第二個合適人選;第二,他向來不輕易在其他人面前袒露自己的情緒。
也就是在姜萱面前,才這般毫不掩飾。
姜萱一見就明了,略略一想,她笑道:“無妨的,你只需與他三問。”
“三問?”
“嗯。”
姜萱拉著他的手,行至案後坐下,“你來。”
柔膩的五指輕握他腕子,溫熱的觸感讓衛桓微一晃神,他趕緊收斂了。
隨她坐下,側耳凝神。
姜萱笑意略略一收,低聲:“我說,你記下了。”
“嗯。”
……
天際微微泛起魚肚白,帳內並又沒點燈,黑漆漆的,枯坐一夜的陸延眼睛發澀,他抹了一把臉。
昨夜熄燈前,妻兄兼副將程岱勸,自身前程,子弟出路,就算你都不思及,那府君與你有知遇再造大恩,多年來屢屢關照,你卻不可忘了恩德。
是啊,丁洪與他的恩不亞於再生,即便要他粉身碎骨相報,他也是毫不猶豫的。
可,可……
陸延長籲一口氣,心煩意亂,閉目半晌,吩咐親衛打冷水來。不想等了一陣,卻忽聞帳外一陣“乒鈴乓啷”的銅盤落地的喧嘩,手忙腳亂。
他眉心一皺,正要呵斥,不想余光卻見後窗微微一動,竟閃進一條黑影來。
他一驚,大怒,一抄長刀“霍”地站起,正要厲聲喝問,誰知那黑影發聲。
“是我。”
聲音微沉,清冷淡漠。
竟是衛桓。
陸延心神一震,頓了頓,他才問:“定之,你這是,……”
黑暗中,衛桓緩緩上前兩步,他站在西窗不遠,微微天光濾過窗紗映在他的側臉上,輪廓冷峻,眉峰如刀。
半昏半暗,他淡聲:“我今日來,有三問請教陸將軍。”
陸延勉強定神:“請說。”
“昔年將軍初從戎,不知志為何?”
初從軍志為何?
陸延出身貧苦,生在上郡氽縣下面一個小小鄉寨。貧民百姓命運飄零,一朝被退軍的西羌擄劫,鄉民死傷過半,血腥彌漫了整個小小的黃土寨子。
他祖父父母叔伯全部死絕,僅剩兄弟姐妹幾個被塞進大水缸裏得以活命。這輩子都無法忘記出來後是何等悲痛仿徨絕望。
他算比較幸運的,當時來善後的差官見他家實在可憐,他又勉強夠十三歲,就將他連同一批差不多境況的少年薦入定陽軍。
陸延道:“驅逐夷兵,護境安民。”
在穿上戎裝那一天,他立誓,要驅逐夷兵,護境安民,讓貧苦百姓可以過上安穩的生活。
他一直都是這麽做的。
“好。”
衛桓淡淡:“那再問將軍,汝二十余載奮勇建功,今攀得高位當如何?”
攀得高位當如何?
陸延是從底層小卒爬上來的,他太清楚底層兵卒的苦楚了,沙場血戰沖鋒在前,有時還要被放棄犧牲,拿命拼回來的軍功,卻很容易被上級侵占。
更有甚者,沒有死在敵軍攻謀下,卻喪命在一級級上峰明爭暗鬥的傾輒之下,白白用性命填了炮灰。
如同螻蟻,可憐可悲。
少年陸延憋了一口氣拼命往上爬,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為他死去的同袍主持公道,不再讓後來者重蹈他們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