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姜萱重新削了拐棍,一人一根。

值得高興的是,衛桓一撐山壁,能自己站了起來,他接過拐棍慢慢走著,速度不比昨日姜萱攙扶慢多少。

這就好。

實在今日姜萱腿腳酸痛得厲害,姜鈺也是,她還得照顧弟弟,讓她扶也有心無力。

接下來,就是漫長而吃力的趕路,三人互相依靠著走,走一段歇一陣,咬著牙盡力加快速度。

是衛桓帶的路,他能借野獸腳印糞便分辨其領地,一路走著,沒有遇上無法對付的兇獸。

姜萱慶幸之余,也難為他了,一個侯府公子,竟曉得這些,可見從前不易。

不過她沒說,有些人不需要憐憫,顯然衛桓就是。

就是這般一路小心翼翼,幾經艱難,終於抵達瀘水。

比預料耗時要更多一些,次日,已是屆黃昏,陰沉沉的天冷風颯颯,姜萱忽似乎聽見了水流聲。

她驀地一喜,撒了弟弟的手,三步並作兩步沖上前頭的高坡。

……

眼前視野開闊,高高矮矮的青黑嶙石,金黃的長草矮樹,浩浩滔滔,有一條寬達百丈的碧水,正穿山過嶺而來。

水流甚急,風刮過帶來水汽,姜萱心內卻喜,因她驟眼望去,已見坡下的江畔,隱約有一條小路。

小路被長草密密覆蓋,時隱時現只能勉強辨別,顯然罕被使用,但又何妨?有路就有人!

這附近必有人煙。

她正要回身說話,不想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衛桓清冷嗓音在耳邊低低響起。

“噤聲。”

姜萱心下一突,閉上嘴巴,忙順著他力道俯下身體。衛桓的手往朝下方向斜斜一指,她趕緊望去。

乍一眼,並無異樣;細細看,終於發現了端倪。卻見那處茅草格外茂盛不少,原來是有幾個人偽裝安靜隱於其中。

仔細辨,是甲兵。

姜萱一陣後怕,這是兗州兵暗崗,偽裝確實到位,若非有衛桓,她姐弟兩個難以發現,只怕就算摸到河邊,也要直直撞出去了。

衛桓使個眼色,三人悄悄折返,繞路往上遊而去。

他們要尋找人煙。

偏僻處都如此,鄉鎮村寨內可想而知?可是他們還是得在此設法。相較起山外一覽無遺的平地,這邊已算很好的了。

一路上又避開了三處暗崗,以及一次明搜,山中小道漸多且清晰了起來,左繞右繞,轉出一處山壁,眼前豁然開朗。

下方是一處尚算平坦的大山坳,疏疏密密約有百來戶屋舍,越往江畔越密集,盡頭,河岸延伸出去一個原木搭建的大碼頭。

這是一個依附碼頭而生的鄉鎮,來往客船停泊補給,肉類食水都比山外便宜且好,有一定的生存空間。又因距離昌邑最多日余水程,若那邊過分繁忙,這邊還能分流。

此時天色已開始發暗,遙望那碼頭已停泊了大大小小十來艘船,其中一艘是剛到的,船客紛紛湧下活動筋骨或夜宿,碼頭卻有一處崗哨,正一個個檢查後才放行。

另一隊人馬沖上了船搜檢,而第三隊則持刀在水邊來回走動,以防有人泅水潛離。

姜萱皺眉,這麽偏僻的山坳,搜查竟也如此嚴密?

除去碼頭船上,她還留意到,下頭的鄉鎮巡邏的兗州兵也不少。若是尋常公子女郎如她姐弟般武力低微的,只怕是插翅難飛。

衛桓道:“你二人留在此處,我下去看看。”

可以肯定,河道進出群山的上下遊必設卡哨,這兗州軍驚動不得。除非能將其全數殺盡,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只能暗地裏設法。

姜萱看了衛桓一眼,他臉色仍蒼白,只是事到如今,也無其余辦法了,只得囑咐:“你小心些。”

“若是力有不逮,莫要強撐,我們回山裏再設法就是。”

衛桓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他繞下去了,身影漸不見,姐弟兩個緊張,但也只能握著手安靜等著。

再說衛桓。

兗州軍大力搜捕,但分攤到各地人數總是有限的,這鄉鎮群山環繞,有身手的人總能窺得空隙。

衛桓慢慢接近鄉鎮外緣。

鄉鎮邊緣巡邏兵丁最多,一隊隊來往縱橫,只總有規律的,他耐心觀察了大半個時辰,抓緊罅隙快速無聲越過。

此時天色已徹底黑下來了,山中夜晚伸手不見五指,鎮內的巡邏隊見少,又都是舉著火杖的,這更好避。衛桓在小鎮轉了一圈,無聲進了他看中的一家客店。

這家客店很大,只档次不高,多是供尋常客商和旅人住宿的大通鋪。衛桓入時,住客們用罷飯食,在房內整理著正要睡下。

他看了幾間,人挺多的,吵吵嚷嚷,抱怨聲尤其明顯。

“……一天到晚地搜,每個地兒都搜,上船搜下船也搜,幹什麽了這是?!”

“就是,什麽時候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