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闌珊看見鄭適汝身影的時候,心早就慌了。

此刻對上太子妃的一雙明眸,又聽她這樣說,整個人越發哆嗦起來。

她想即刻逃走,可卻知道自己逃了這會兒,逃不出下一刻。

既然鄭適汝知道了,那就是……知道了。

“宜爾……”

舊日的戲稱幾乎脫口而出,卻又及時收住。

鄭適汝如今身份不同,自己又是這樣襤褸,恐怕,不該貿然僭越吧。

此刻那三花貓又跑到闌珊身旁,努力在她腿上伸長脖子蹭,極為親昵。

原來真的是花嘴巴啊。

闌珊窘迫之余,深深吸了口氣,暗暗地想把花嘴巴撥到一邊去。

那三花貓給推開,卻又不屈不撓地又蹭回來,柔軟的身體像是膩在她腿上了似的。

鄭適汝打量她的反應,冷笑道:“我倒也該對你刮目相看了,畢竟已經過了這幾年,物是人非的,或許人情紙薄,連畜生的情意都比不上了。”

闌珊聽她說了最後一句才一震,忙擡頭看向她:“不……”

鄭適汝即刻問:“不什麽?”

她諾諾的:“不是……”

“不是什麽?”

闌珊給鄭適汝逼問著,無可奈何,卻也因為這短短幾句,總算將原本那份生疏隔閡打破了。

她低下頭苦笑:“我沒有忘。”

“沒有忘什麽?”

“沒有、沒有忘了你。”闌珊深深地垂頭。

鄭適汝沒有立刻開口。

只有花嘴巴還在起勁地拱著闌珊。

闌珊一是不太敢面對鄭適汝,二是花嘴巴實在太黏人,加上又給鄭適汝識破了,就不用再強忍,索性便俯身過去把花嘴巴抱了起來。

三花貓總算如願以償地依偎在她的懷裏,越發舒服的伸長脖頸,眯起了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嚕嚕的叫聲。

這花嘴巴就如同鄭適汝一樣,外熱內冷的,很少對人親昵。

可見這貓兒,也認得舊人。

鄭適汝默然看著眼前這幅場景。

四年多了,她越來越不像話。

當初還只野小子一般,現在更是變本加厲,竟然改換了男裝。

月白色的圓領袍,銀灰的書生帽,很是低調的配色,穿在她身上……卻更加嬌俏英麗了。

也許是因為在外頭歷練了這幾年的緣故,依稀透出幾分令人無法忽視的柔韌氣質,如玉潤澤,如珠生輝,如日之暖。

昨兒在海雲廟,聽溫益卿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當時她還心有疑慮,不肯全信。

但是仔細一想,的確是有跡可循的。

破綻最大的,就是當初她在宮內給華珍使絆子,出宮的時候華珍負氣丟下的那句話。

另外就是趙世禛……

原本鄭適汝也不信,堂堂榮王竟會去喜歡什麽孌童。

如果真的是她,一切倒是可以說得通了!

連同本已經隱居的晏成書突然又收了個關門徒弟一節,都有了完美解釋。

除了這些,還有“舒闌珊”驚人的才華。

不管是在太平鎮,一路上京,在京城還是翎海,這個嶄新的名字好像隨時都跟傳奇掛鉤。

如果是計成春的女兒,如果是她認識的姍兒,那還有何疑慮可言呢?

只覺著順理成章。

但鄭適汝畢竟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她是絕不會步入華珍所說的窘境的。

幸而目前有個現成的大好機會,可以讓她利用。

龔如梅對於榮王的心思,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只不過趙世禛對龔如梅卻是冷冷淡淡,這女孩子天真單純,並無心機,又因為鄭適汝在人前恁的端莊大方,私下又善解人意,體貼入微,手腕玲瓏之極,就給了龔如梅一種錯覺。

龔家跟東宮的關系自然不必說,在龔如梅看來,太子妃更是個盛德憐下,且又無所不能的人,她正是苦於得不到趙世禛的回應,心裏難過無處訴說,私底下便向鄭適汝吐露了不少。

殊不知鄭適汝面上雖然體貼應酬的無微不至,但除了對她格外不待見的人、比如華珍公主外,鄭適汝對誰也都是這幅知心知意的模樣。

龔如梅把她當作可傾訴拿主意的人,實則鄭適汝才不管她的事,只把龔如梅當作一個有點意思的小孩子,隨意敷衍而已。

只是從溫益卿那裏聽說這驚天消息,鄭適汝自然要眼見為實,如今正好可以拿龔如梅來過橋。

正巧昨日龔如梅去榮王府又吃了閉門羹,少女便到東宮哭哭啼啼的。

若在以前,鄭適汝只會說些聽著熨帖人心實則毫無實際主張的話,可今日自然不同,她便給龔如梅出了個主意。

鄭適汝並沒有就直說你去找舒闌珊之類的話,而是旁敲側擊,比如龔如梅哭訴趙世禛興許會誤解她,鄭適汝故意想了會兒,才嘆息說:“你的擔心倒也不無道理,只可惜如今沒有個榮王身邊的人去提醒他,我倒有心替你分辯解釋,可你知道,這種事上我畢竟也不太方便開口……唉,要是有這麽個能在榮王跟前說上話的人,而且這人又知道澤川的內情,那就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