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闌珊疑惑地擡起頭,她不願意跟趙世禛打交道,最主要是猜不透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每每會讓她措手不及,無所適從。

如今又來了。

求人的姿態……莫非是嫌她是空著手來的,或者是沒有跪?

闌珊想了想,謹慎地說道:“我本來要、要買點兒地方特產,只是來的匆忙,請王爺見諒,下回、下回一定補上。”

趙世禛的唇角又動了動,沒有做聲。

闌珊瞧他的臉色陰晴未定的,越發後悔自己上了賊船,要走也來不及了。

只得將袍子輕輕地往上一擡,雙膝跪了下去:“求殿下……求殿下開恩!”

趙世禛看她跪在面前,垂著頭,從他的方向便看不清她的臉了,只瞧見那頭上戴著的又黑又厚的夫子巾,從頭到脖子都遮的嚴嚴密密的,連一點他想見的都見不到。

他站起身來。

緩步走到闌珊身旁,趙世禛微微俯身,手輕輕地落在闌珊的頭上。

正在闌珊不知如何的時候,他的手底稍稍用力,已經將她的頭巾摘了下來。

底下是她有些張皇的臉,白皙的巴掌大的小臉這樣清晰的在面前,長睫一陣亂閃,像是給一陣急雨敲打的樹葉。

也不算是美的驚世,可居然……很耐看,甚至看不到就覺著心煩。

趙世禛把夫子巾扔給闌珊:“那天你跟江為功去海沿上,發現了什麽?”

闌珊忙捧著自己的巾帕,完全不懂他這個動作的意義,也不知自己要不要再戴上。

正在猶豫,突然聽他這麽問,闌珊的心猛地一跳:“殿下、都知道了?”

趙世禛的注視裏多了一點意義不明的笑:“說來也巧,本王前腳離開,你們後腳就到了。”

“呃,”雖覺著他不至於連她中途避讓這一點兒細節也知道,闌珊仍是有些惴惴,狡辯道:“我們原本大概是能遇上殿下的,只是、只是中途在飯館裏吃了點生煎饅頭。”

趙世禛笑道:“好吃嗎?”

“是挺好吃的,叫做曹記,是本地的老字號。殿下有空也可以去嘗嘗。”

趙世禛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說著這些,潤紅的唇也隨著一動一動的,不知怎地忽然就生出了一點點真切的饑餓感。

他只能刻意轉開頭:“海沿。”

闌珊驀地醒悟:“是,是在海沿上,海船給燒毀的地方,江大人……”

將那天江為功發現燒毀的木料裏竟有松木的事情跟趙世禛說了,闌珊道:“我們怕弄錯了,也許原本就有松木在那裏也未可知,所以江大人回到造船局後就去存放文档的庫房查賬簿,誰知就、出了意外。”

“松木,”那一雙鳳目稍微眯起來:“是松木……”

闌珊怕他不明白,便解釋說道:“殿下,其實並不是我們大驚小怪,而是,人人知道,造船最好的便是用杉木,尤其是這種要獻禮給皇上的海船,自然是處處都要上等木料,據江所正說,所用木料之中有五十多根是從四川湖廣兩地采伐運來,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三四丈圍的古木,每一棵都超過萬兩銀子……試想這海船竟能用如此上佳難尋的良木,又怎會再用松木?這簡直如同畫蛇添足,狗尾續貂,非但格格不入,若細算起來,還是對聖上的不敬呢。尤其江大人說那松木之上還有疤節,並非上等松木。所以這種松木出現在海船現場,的確是透著詭異跟不協和的。”

趙世禛難得的從頭到尾聽了個仔細。

“你懂的倒是挺多,那堆木料我也見過,都已經烏漆漆的一團了,根本分不清是燒火棍還是什麽,你竟能看的如此清楚。”

“我……不敢,我知道的雖有一點,但是現場經驗欠缺,那一堆木料在我看來,也完全分不清什麽,是江大人最先認出來的。”

趙世禛笑笑:“這件事你們跟別人說過嗎?”

闌珊想起那天帶路的小顧:“我因覺著這件事有點奇怪,所以勸江所正暫時不要將此事上報,只先看看賬簿再說。”說到這裏闌珊有點後悔,若早知道差點因此害了江為功性命,又何必如此!

“殿下,我之所以認定江所正是冤枉的,事有蹊蹺,其實還因為另一件事。”

闌珊就把小顧失足掉下河堤摔死的事情告知了趙世禛,道:“那天是他跟著我們,所以從頭到尾他是知道我跟江大人的談話,這麽巧卻突然失足摔死?我正因為聽見這個才急忙趕回了造船局,果然江大人那邊也出了意外!殿下,接連兩個人遭了意外,難道真的……”

趙世禛垂眸靜靜聽著,直到這會兒才看闌珊道:“司禮監雖不近人情,辦事兒卻是很仔細的,若江為功是給人陷害甚至謀害,他們不會發現不了。”

闌珊說道:“但是江大人一直昏迷不醒,我怕有人暗中對他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