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一巴掌力道十足,火辣辣地疼痛感一路燒到他的唇角處。

傅知煥語氣不明地低笑了聲,聲音透著點沙啞。額前的碎發有幾縷散散垂下,遮住那雙狹長的眼。

他懶洋洋地擡手,用食指輕按了下自己的嘴角處,然後掀起眼簾,一雙漆黑的眼眸裏清晰地倒映出溫阮的臉,低聲:“還挺狠?”

溫阮朦朧的睡意此刻全都跑了個幹凈,她渾身一激靈,瞬間清醒:“還、還不是怪你大半夜地跑到我旁邊來動手動腳的!”

傅知煥示意了下溫阮身上搭著的被子,緩慢直起身,語氣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恩將仇報?”

溫阮低頭看了眼身上蓋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心裏頓時明白了過來。

她睡覺從小就不老實,有踢被子的習慣,還總喜歡翻身。

…看來還真是自己恩將仇報了。

溫阮心虛地垂下眼:“對不起,我睡覺的時候有點敏銳來著。”

說到這,她微頓了下,撐起身子仰起臉去看傅知煥的臉頰,語氣輕輕的:“痛不痛呀?”

一張精致漂亮的小臉驀地靠近,裹挾著發間沐浴露的清香。

傅知煥微怔,身體下意識的往後稍讓。

客廳裏沒開燈,卻仿佛依舊能看見溫阮眸中閃爍著的光。

或許是因為剛睡醒,溫阮此刻的聲音聽上去帶著些撒嬌的味道,每個字的尾音都微微上翹。

讓人心尖像被只貓爪,輕輕地撓了一下。

傅知煥偏過頭,錯開了溫阮的目光,緩慢站起身,語氣是刻意壓過後的冷淡:“沒事。”

他想起來,在火車站的時候溫阮出手擒住人販時,動作也是幹脆利落而又流暢。

加上傅知煥剛才靠近溫阮時,動作特意放輕,但卻還是被她敏銳地覺察到。

看來這位大小姐的警惕程度,出奇的高。

傅知煥笑了聲:“你動作還挺快。”

溫阮摸了下自己的腦袋:“因為我爸從小就要我學空手道來著。”

“空手道?”

這倒是出乎傅知煥的意料。

溫豐臣那樣的女兒奴,怎麽會想到送自己的女兒去學這些東西?

“這個啊……”

溫阮坐起身子,將被子裹緊,耷拉著眼皮,語氣裏略帶著幾分無奈,“可能是因為我小時候出過事,把我爸嚇得不輕。”

“出過事?”

“嗯,大概是二十年前…?”

溫阮笑了聲,語氣聽上去倒是頗為輕松,宛若在提一件和自己不相幹的事:“我被人綁架過,不過好在警察來得及時,所以也只受了點輕傷。但是我爸在那以後就緊張的不行,給我請了教空手道的老師,逼著我學。”

傅知煥微頓:“二十年前?”

“對啊。”溫阮一邊回憶著,一邊擺著手指計算了下,“那個時候我大概才剛滿五歲吧?”

傅知煥眉頭稍皺,不知道為什麽,心底突然騰起一股莫名的煩躁。他伸出手捏了下自己的眉骨,語氣中帶著些疲倦:“睡吧。”

說完,轉過身進了屋。

是夜。

潼城的夜空沒有一點星光,只有鋪天蓋地般仿佛要拉人深入泥潭的黑色,宛若要將人一口吞噬。

傅知煥將胳膊搭在陽台的欄杆處,從煙盒裏抽出根煙銜在唇間,點燃。

溫阮說二十年前…

按照時間來看,剛好是自己的小妹,傅予情過世的那年。

一點猩紅在傅知煥指尖蔓延,白煙匯聚成一縷,緩慢上升後又逐漸消散開來。

他掐滅了那點火光,卻沒壓下心裏的煩躁。

是巧合麽?

*

第二天,溫阮醒來的時候,傅知煥在意料之中的已經出門。

按照約定,她今天得去律師事務所見蘇教授。於是溫阮也沒耽擱,梳洗一番之後便出了門。

到達律師目的地的時候,是早上九點半。

這家事務所是由蘇景民教授一手創辦的。

在江城的律師界,蘇教授算是頗有幾分地位的大人物。他在這行已經發展了三十余年,根基很穩,案源也十分豐富。

溫阮當年在江城大學念書的時候,蘇教授曾被邀請過來上過一段時間的特教課。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蘇教授就對溫阮百般賞識。

不負他的期望,溫阮在拿到律師證後,接連幾起官司都打得十分漂亮。

眼看人脈和按源都逐漸穩定時,一起未成年人過失殺人案突如其來地打亂了所有節奏。

在受害者的母親跳樓自殺後,溫阮的精神狀態也變得越來越差。

她時常會夢見在那起案件中死去的女學生,以及那位因絕望自殺的母親站在自己的面前,聲嘶力竭地問:“你難道,不應該站在正義的一方發聲嗎?”

溫阮是在溫室下長大的孩子。

溫父和溫母永遠會將最美好的一面呈現在她面前,也憑借著這層身份,好像世界上所有人對溫阮都是抱有善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