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家人之心(第2/3頁)

商驥躊躇再三,開口道:“妹妹,這世上沒有什麽比平安二字更重的。你瞧母親這些日子是何等焦慮難安。”

“父親這還只是傷了手,且就在京中,能常回府與咱們相見的。可若是你入謝家,到時候相隔萬裏,日夜懸心,卻連對方的生死都不知,那又是何等煎熬。”

商嬋嬋一笑:“這世間嫁了武將的女兒家也多,旁人能過的日子,我為何過不得?”

商驥放下手中杯盞,推心置腹道:“妹妹,我原是咱們家最無用的人,也是最不像爹爹的人。”

“我知道自己沒有大哥的才智,也沒有二哥的學問,就想著,那我便好生孝敬父母、幫襯兄長、保護妹妹便是。”

商嬋嬋忙道:“三哥何出此言,不光是我,我敢保證爹爹和大哥他們也從未覺得你是無用之人。”

在她心裏,這位三哥磊落坦蕩、赤子誠摯,恪純孝順,當真擔得起一個“淳”字。

論起叫父母省心上,便是將他們剩下三人捆起來也不如商驥。

商驥搖搖頭:“無妨,今日我不是要說我自己。而是說你。”

“嬋嬋,你說旁人都過的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你也能過。”

“但這又是何苦。旁人過的下去,是因為不得不過。”

“世人都說:‘凡做了女孩兒,終久是要出門子的,嫁到人家去,娘家哪裏顧得。也只好看女孩自己的命數,碰得好就好,碰得不好也就沒法兒。’更有那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俗話。”

“那是他們沒得選,可咱們並不是這樣的人家。”

“你大可以嫁去尋常人家,無憂無慮的過一世。富貴平安豈不好?”

“從前我雖知謝翎是武將,但這數年來境內海清河晏,未見戰事。”

“總不能因噎廢食,為著擔憂不知有無的戰亂,就叫你錯過一個好人家。”

“可現在是明擺著的刀兵之亂,且他不過一年半載大約就要往戰場上去。這一去不知多久,若是十年八年,難道你也等著?”

商嬋嬋其實理解他們的心情。

正如現代婚禮的誓詞:特意點出無論貧窮、疾病都不離不棄。

畢竟人這一生,實在漫長,誰能真的長樂無極?不過都是起起伏伏,得意失意俱存罷了。

但這畢竟是為以後的事情立誓,誰家父母也不會一開始就叫女兒嫁個貧窮且疾病的人。

木已成舟是沒法子,但現在木頭還是一棵沒砍下來的樹呢!

說句不好聽的,哪怕真成了夫妻,還多得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何況這定親都不曾。

商嬋嬋從未聽商驥說過這麽多話,不由有些啞口無言。

商驥嘆氣道:“我知這幾年咱們兩家是有默契的,不過仗著不曾行六禮,就算反悔也不是逾矩,只是道義上有些對不起謝家。”

“這些事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欠謝家的人情,是我們男兒的事情。你只考慮你自己的心意就是。”

說完便起身離去,走至門口還不忘說:“若是吃不下,就將那湯喝了吧,記得叫茯苓給你再熱一熱。”

商嬋嬋坐在原地,良久未動。

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想見一見謝翎。

然而直到太上皇對皇上怒而扔剪子的二十天後,商嬋嬋才又一次見到謝翎。

不過二十余日未見,謝翎整個人就消瘦了一圈,唯有雙目越發明亮。

短短時日內,他看起來倒似憑空年長了幾歲一般,越加沉穩。

商嬋嬋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原因。

軍情如火情,當日謝大將軍領了聖旨,準備了不過三天便離京趕往閩南。

而驟然接過重擔的謝翎只得日日盤桓在京營中,熟悉事務。做不到的事情也得強迫自己硬做,以至於累成這樣。

商嬋嬋一見他如此形容,便覺眼中酸澀,幾乎落淚。

好似那天見了父親半身浴血,臉色蒼白一樣,滿心都是倉皇無力。

其實她自來了這個世界,也可稱得上一切順遂,有點子麻煩也都涉險過關。

尤其是花朝節那天,她看著黛玉,想著將來的一切,心裏還只覺得圓滿,甚至有幾分得意:她雖然只是一只蝴蝶,但也是一只有用的蝴蝶,起碼林姐姐不會再重蹈書中的命運。

可接著,現實就教了她做人。

原來她能做到的一切,無非是因為,她是保寧侯的女兒,是太後的侄女。

當狂風驟雨波及到她身邊的人時,她毫無辦法。

她所知道的未來都是一知半解,於國之大事上幾乎無用。

倒是謝翎見她眼圈都紅了,忙道:“是我不好。這些日子實在抽不出空來見你。”

他知道,但凡五皇子去太後宮中晨昏定省,商嬋嬋都會抓著他問一問自己今日可進宮了。

可謝翎實在是分/身乏術,根本不得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