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山雨已來

且說皇上這裏命兵部尚書將戰報再念。

商鐸和林如海起先還只是聽著,後來臉色也忍不住急遽變更。

戰報如下:

南海之上海寇與當地反叛奸黨勾結,趁亂上岸,焚毀沿海村寨數個,誘兵深入。

阜城知府孫景帶著名揚縣令及副將親自追擊,中伏而亡。

當天海疆門戶阜城淪陷。

兩日後,鎮海總制周瓊和粵海將軍甄應嘉派兵增援,然敵寇夜燒兵營,以至於上萬軍隊全軍覆滅。

鳳山城淪陷,鳳山都司王宗,同知劉恒庚等悉為所害。

三日後,再失諸羅城,知府董啟嚴、同知程峻等人被戕。

饒是商鐸為官多年,也不算沒見過世面的,都從未聽過這樣慘烈的戰報。

“五日失三城,兵敗如山倒!甄應嘉和周瓊這兩個廢物!”

皇上聽第二遍也仍是暴怒不減,現下才知,原先受的太上皇那些氣根本不算什麽,畢竟砸一砸花瓶還能消下去。

然而現在這股火別說砸花瓶了,直接砸人頭都消不下去。

耿忠文不敢再讀,在場幾人也不敢繼續站著,連商鐸在內,齊刷刷跪了一地。

商鐸轉頭沉聲問道:“二殿下也在閩南,可否無恙?”

耿忠文頜首:“戰事一起,南安郡王便首先派人接應了二殿下。”

南安郡王所率部隊不似甄應嘉直接在沿海之地,還算是安全。

商鐸蹙眉道:“便是有反叛奸賊勾結,閩南戰事也不當至於此。”

一個朝代的建立,都踩著前朝的骨血。那種打著復興前朝的旗號的奸賊亂黨,無論哪個朝代都不少。

且屢絞不亡,時不時就要跳出來惡心一下人。

海寇本是散賊之流,上不得台面。

從來都被正規軍打的嗷嗷叫,躲在海上四處飄零。

這會子就算勾結了叛黨,也不該一下子勢如破竹,跟成了精似的。

閩南當地駐軍難道都死了不成?

耿忠文的頭幾乎都要低到腔子裏去了:“八百裏加急傳戰報回來的,並非普通驛站之人,而是鳳山城典儀馮啟忠。”

“他叩閽請奏聖上,狀告粵海將軍甄應嘉克扣冒領軍餉,使得粵海沿線八城軍儲不廣。以至於戰事一起,不得不新募士卒,以至於兵敗。”

商鐸忍了又忍,才沒有當著皇上直接開罵甄應嘉。

貪婪也該有個限度。其實假充人頭冒領軍餉也屬於軍隊常見操作。

軍伍之中,大家多少都會有點,但你不能越過底線!

聽耿忠文這意思,甄應嘉估計吞了大半以上,朝廷以為的閩南沿線兵力,大約連真實情況的三分之一都不到。無怪乎戰事一起兵敗如山倒。

商鐸又開口問道:“耿尚書,方才軍情裏所說:鳳山城失守,當地都司王宗,同知劉恒庚悉為所害。那其下管轄諸縣可有官員尚在,能為馮典儀佐證?”

甄應嘉可是甄家家主,太上皇愛臣。一個閩南小臣,只怕告不倒他。

這回不等耿忠文開口,皇上已然冷冷道:“莫說鳳山城了,三城加起來,也只逃出了一個典儀。”

“甄應嘉好利落的手段,朕險些也被瞞了過去。”

眾皆默然:此事細想不由令人膽寒,哪怕三城失守,也不至於所有官員竟都未能逃出來,全部以身殉國。

唯有一位典儀跑了出來,還要假扮普通士卒,才能往京城來狀告。

可見甄應嘉打仗不行,毀滅罪證的手腕卻是狠絕。

商鐸便道:“馮典儀此人應當重重嘉獎。”

耿忠文不敢開口,此事他兵部是有過失在的,自然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還是謝羽冊附和道:“侯爺所言極是,更要保他在京中不遭人毒手才是,請聖上將此事交給臣去辦吧。”

這個甄應嘉的罪證必須活著。

皇上點頭應了。

商鐸再問:“南安郡王與周瓊呢?可與此事有涉?”

耿忠文便道:“關於二人,馮典儀畢竟官職低微,並不清楚。然南安郡王及時出兵,將戰況控制在粵海之地,未使敵寇再進一步。”

商鐸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管從前他們府上跟南安王府有什麽私仇,但國恨當前,他當然希望南安郡王越英明神武越好。

好在這兩位姓周的還不至於跟甄應嘉一樣不當人。

皇上目光森冷,轉向林如海道:“林愛卿可將歷年閩南之地的賬目都厘清了?”

金佑忙將賬冊呈給皇上。

林如海道:“歷年所支銀兩據如賬目所示:鎮海總制周瓊麾下每月兵餉四十八萬兩,南安王府並粵海將軍麾下每月各三十萬余兩。”

“除了賊寇作亂,近兩年南海之地更有一次海嘯糟蹋民生。海嘯後實津貼各州縣一百余萬,又以十萬作課吏、校士之需,以十余萬安置降匪。”

他大筆的款項都說的清清楚楚,其余細賬也都白紙黑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