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入宮聖旨

且說寶釵一番金蟬脫殼的說辭,讓平兒和襲人都認作黛玉聽了她們的秘密去,二人面上頓時都現出幾分憂色。

襲人面上是賈母給寶玉的丫鬟,但實則是王夫人的心腹,所以對她來說,這些事叫寶釵聽去倒是無妨。

薛姨媽跟王夫人是嫡親姊妹,這種來錢的主意說不得早就彼此通信了。

可黛玉卻大不相同,這位姑娘也只跟老太太親近些,王夫人從前幾年拿著她都是淡淡的。

連府裏的下人都揣測著王夫人的喜好,背後對黛玉有些微詞嚼說。

襲人想著這林姑娘是最刻薄小性兒,嘴裏不饒人的。偏生讓她聽了去,萬一告訴了老太太,又是從自己口裏透露出去的,那自己在這府裏可連立足之地都沒了。

因而襲人見寶釵只是嘆息著去了,嚇得腳都軟了。

平兒卻是另一種擔憂:鳳姐兒前幾日剛承了商大姑娘的情,又在侯夫人面前打包票會好好照顧黛玉。

如今正是鳳姐兒要打點精神攏著黛玉的時候,偏露了放印子錢的事。若林姑娘為此就遠著自家奶奶,那可怎麽好。

於是兩人各是心亂如麻,顧不得說什麽就各自散了,襲人自然也沒了去看鳳姐兒的心情。

而寶釵雖然急中生智脫出身來,卻也不敢再去鳳姐兒跟前。索性回了梨香院,只叫薛姨媽給鳳姐兒送些補品就罷了。

且說平兒一路往回走,越想越心焦:現在林姑娘可不比從前,那是在宮裏太後娘娘跟前都掛了名的人,自老太太起正是都將她格外看重的時候,萬一要告自家奶奶的狀可怎麽好。

於是腳下越來越快,只想著快些回去與鳳姐商議一下。

冬日清寒,平兒這一路冒著硬朔的寒風走回來,臉頰都凍僵了。此時剛打了簾子,便只覺屋內炭盆的熱氣蒸騰而來,夾雜著鳳姐兒慣常愛用的香,熏人欲醉。

只見鳳姐兒穿著一件桃紅撒花襖,外頭披著石青刻絲灰鼠褂子,頭上戴著紫貂昭君套,正歪在那裏笑容滿面的與一位姑娘說話。

而那姑娘穿著一件蝴蝶戲牡丹紋的織金妝花鍛裙,越發映的黛眉櫻唇,嬌花軟玉一般,不是林黛玉又是哪個。

平兒登時就愣在了當地,一手舉著簾子,半個身子在屋裏頭,渾然忘了還有半個身子在外面吹風呢。

鳳姐兒見平兒這樣呆滯,不由笑啐道:“我這一病連你也冒失起來?是撞了鬼不成,臉色這樣難看。還不快進來將簾子密密的掩上,若是凍著了林妹妹可怎麽好。”

平兒心“砰砰”直跳,幾步走到炕前,再次確認了下黛玉的臉,這才脫口而出:“竟真是林姑娘,不知林姑娘來了多久了?”

鳳姐兒見平兒形容不似以往,便坐直了身子道:“你跟林之孝家的一去,我便請林妹妹來坐了。我這陣子心裏亂的很,想著我這妹妹既然學問出眾,正好與我開解一番。”

平兒此時已經幡然醒悟過來:原來方才在園子裏根本沒有什麽林姑娘,全是寶釵做出來的戲!

被人戲弄欺騙的憤怒激的平兒臉色通紅。

鳳姐兒從桌上拿了個荷包笑著砸過去:“你這蹄子今兒是瘋魔了。進來劈頭蓋臉的先問我話,可是叫鬼蒙了頭了。”

平兒這才醒過神來咬牙道:“奶奶說的沒錯,正是叫鬼蒙了頭去!”

於是她將方才之事盡數說了出來,只將王夫人與鳳姐放印子錢這些事以一句王家私事帶過了。

說完猶自恨恨道:“枉我素日覺得寶姑娘行事豁達寬厚,原來竟是這般背地裏害人!”

還有些話當著黛玉不好說:寶釵雖來的時日不多,但在榮國府很吃得開,人人誇她隨和大方,不比黛玉目下無塵,下人們也都說寶姑娘的好。

連平兒從前都被遮了眼去,將寶釵認作個極好的。所以方才寶釵推說是黛玉,她和襲人才會毫不猶豫的信了。

越是信任,如今被騙後就越是憤怒。

鳳姐兒聽了便冷笑起來:“我這位薛家表妹,當真是個能耐人。你跟了我這些年,多少四五十歲的管家媳婦子還哄不了你,如今竟也栽在這樣一個十四歲的姑娘手裏。怪道薛姨媽要送她入宮,當真是個人物!”

鳳姐兒是什麽樣的人,正是那種我可以將旁人算計的傾家蕩產,別人卻休想算計我一根草的梟雄性情。

如今自家秘事叫薛寶釵知道了,更險些騙了平兒與自己去。鳳姐兒便立刻在心裏給薛寶釵記了一筆。

而黛玉本就是個敏感多思的人,此時更想多了:寶釵才來賈家多久,都敢拿著自己作筏子。想來自己到賈家這些年,說不得多少不幹不凈的事兒都扣在自己身上。

怨不得人人背後嚼說自己,恐怕要咒自己的也有呢!

就說此事,若不是今兒她恰巧在鳳姐兒這,從此後鳳姐兒待她豈不是也生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