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有一片海,你是海上風(第2/15頁)

倆人都不能說話,但有很多東西說出來反而就沒有深意了,不過路邊的街燈,校園的水杉,被風吹過的窗簾,被陽光親吻過的屋頂,甚至就連門衛爺爺的大黃都知道,阿坤阿荷相愛得不得了。

阿坤不語,但他卻搞來了兩塊心形的樹皮,一塊刻了荷,一塊描了坤。

那個姑娘啊,你看好這兩塊樹皮,他們同我們一樣啊,說不出、講不清。可你要知道,我將她贈給你的意義是:有一天,哪怕我們的臉枯老如它,我也會疼你。好多話我們都無法用言語表達,可我們有擁抱、有接吻,我當你是沉默的光,我當你是無聲的熱,奔湧著浸進血液裏的是你啊,是我想擁有的終生啊。

阿荷沉默,可她卻將阿坤贈予的樹皮緊緊地揣進了懷裏。

對面的人啊,你一直都是知道的,我什麽都說不出來的,可你一定要相信,今天是你,明天是你,生生是你,世世是你,愛人是你,丈夫是你,余生,都是你。

倘若日子一成不變,一直這樣溫柔地度過春夏秋冬,那阿荷大抵也已經嫁給阿坤了,或許兩個人還會有個孩子。

可時光,總不會如此輕松地對待一個人。

繼父去世了。

繼父的突然去世讓這個本就窮困的家更加得窮困了。母親二話不說就把阿荷從學校領了回來,整日地把阿荷關在屋子裏。

阿荷開始和母親爭吵,她不能說話只能咆哮般地嘶喊卻無濟於事,後來只能用摔東西的法子來控訴,卻屢屢招來毒打。

阿荷充滿了憤怒,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嗚嗚哇哇”的沒人聽到她的難過,沒人聽到她的思念,她好想阿坤,好想好想,好想和他一起走。

是的,一起走吧,流浪也好,討飯也好,你在就好了,真的,只要你在,我什麽都不怕的,天涯海角,我只想跟著你。

阿荷離家出走了。她一路跋涉終於回到了學校裏,她擁抱阿坤,求阿坤帶自己走,哪裏都好,求求你。

阿坤抱著阿荷不肯撒手。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你別怕,以後我來疼你。

可是哪有那麽簡單的私奔,哪有說走就能夠走掉的瘋狂,阿荷的母親最終還是找到了他們。

那個女人啊,踹阿荷打阿坤,罵阿荷小浪蹄子,小小年紀就跟男人胡搞,不要臉,跟那個短命的爹一樣,還讓阿荷幹脆找她爹去吧。

阿荷最終還是沒能走掉,她被母親綁回了家裏,窗戶、門,都被鎖得死死的。

終於有一天,阿荷學乖了,幾經沉默後在一個晴朗的日子裏被放了出來。此時恰是小學生放學的時刻,嘰嘰喳喳的,活蹦亂跳的,好幾次阿荷都看得落淚。

此時,阿荷十八歲,不能上課,不能見阿坤,或許,是再也見不到阿坤了。

嘿,你有沒有在人海中和某個人走散?你會不會害怕就這樣弄丟了他?

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人告訴我說,人流中走丟了不要亂跑,站在原地,大人一定會來接你的。

那,阿坤,你什麽時候來接阿荷?

農村有個習慣,提前好多年就替兒子蓋好新房,可自從阿荷的繼父去世後,家裏的經濟來源就斷了,現在別說新房了,就是磚瓦他們家也沒辦法搞出來。

阿荷的母親咬咬牙,終於還是在一個漆黑的夜裏,一步步地踏進了別人家的門,那人是有名的潑皮無賴,打了一輩子光棍。

她在那裏待了一夜,阿荷一夜未合眼。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母親住在家裏的日子越來越少,阿荷的心就像蛀了一個洞,慢慢、慢慢潰爛。

後來,家裏就張羅著蓋房子的事情了,一大群人“呼啦”一下就把老房子推倒了,塵埃迷住了阿荷的眼睛。疼,想哭。

房子蓋好的時候,弟弟說不想上學了。

母親不說話,阿荷不能說話。

不上學對他們家來說就意味著要成家,結婚不比蓋房子,裏裏外外花的都是錢。阿荷的母親兩宿沒睡好覺,直到第三天才算洗了把臉,又拐到了街尾。

這次和上次不同,母親回來的時候給阿荷帶了身新衣服,她給阿荷尋了門親事,遠在千裏。

阿荷不肯穿,哭著嚷著往墻角躲,她知道,為弟弟的奉獻,終於輪到自己了。

可這世間,哪有由得了阿荷的事情,阿荷的命運又有哪一刻是她自己掌握的,就連阿坤送她的樹皮都難以逃過母親,一把火,被燒得幹幹凈凈。

阿荷哀求母親不要這樣,卻不曾想母親竟跪下來求她幫幫弟弟。

於血緣來說,這二人一個是生養她的母親,一個是血濃於水的弟弟,阿荷縱有千百個不願意,也只能含著淚答應。

有的時候,生命血緣是個很玄乎的東西,有些人她明明就不愛你,可偏偏她一難過你就心痛,你就好想抱抱她,告訴她,“好好好,我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