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第3/4頁)

“想倒是想。”程遙遙指了指他懷裏呼呼大睡的小團子。

謝昭低笑一聲,道:“是你非要帶他出來的。”

程遙遙每回都不忍心拒絕小團子,帶出來後又丟給謝昭帶。謝昭倒是很喜歡小團子,照顧得很好。

程遙遙戳了戳小團子圓鼓鼓臉頰,哼唧道:“誰讓你總耍流氓的。”

謝昭呼吸一頓,道:“妹妹,馬上就五月了。我們領完證,就是合法夫妻。”

“那也是合法耍流氓!”

“合法就不叫耍流氓。叫……”磁性嗓音壓低了,“夫妻情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並肩走過燈火輝煌的大劇院。

他們身後,兩個工作人員提著漿糊出來,嘆口氣:“這個月都被撕走多少張了?咱們劇院不如賣海報算了!”

“誰讓這海報拍得這麽漂亮,我自己都想留一張呢。”

兩人在被撕掉的空白處重新貼上一張海報,還寫上“嚴禁偷撕海報,抓住嚴懲”。

海報的底色是黑色絲絨,程遙遙驀然回眸,雪膚紅唇桃花眼,眼底一顆淚痣風情無限。

這個四月分外忙碌。

家具廠開始投入緊鑼密鼓的生產之中,謝昭在上課之余,還要忙碌於客商和各部門的打點周旋之中,倒稍減了度日如年的痛苦。

甜水村時代生產木料,周邊村鎮的房屋、家具大都是用上好的老木制成,家家戶戶都有存著老木材。更別提有點兒家底的上海人了。

在這個年頭,人們對於老木料還沒有概念,更渴望一套組合櫃。許多農家拆了老房重建時,直接將老木料堆在院子裏風吹雨打,甚至砍了做柴燒。

謝昭命人在全國各地收羅了許多上好的老木料和老家具。更多的是山上新砍的上好木料,源源不斷送到上海的家具廠來。

大塊木料制成梳妝台、床具、桌椅等,邊角料還能制成配套的妝匣、木梳和其他小巧物件,可謂是物盡其用。

而古董家具則在老師傅們的妙手回村下,修補如新。到了了還不讓賣,名曰要保護文化遺產,只好暫且堆在庫房裏。反正再過幾十年,這些古董家具的價格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謝昭多請了幾回假,還被老師關切了一番家裏是不是有事。

程遙遙嫉妒極了:“憑什麽你請假就可以,我請假就都懷疑我偷懶?”

“……”因為你的確愛偷懶。謝昭將話默默咽下,繼續給程遙遙輔導功課。

77屆的入學,原本就是神來之筆,3月底才入學,仿佛眨眼間就到了期末。學生們並未因為期末而停止各種各種社團與活動。

詩社、辯論賽、戲劇……自由思潮隨著新生湧入校園,屬於這個時代的佼佼者們熱情、驕傲、滿懷抱負,曾被禁止的文學、戲劇驚蟄般復蘇,年輕的靈魂縱情狂歡。

學校大禮堂裏經常播放電影,一票難求。美術系的學生們常常臨摹電影票混進去,人頭攢動。

這天晚上,謝昭弄來兩張票,說要帶程遙遙去看電影。

已經晚上八點了,宿舍樓下的路燈忽明忽暗。程遙遙才洗過澡,發絲帶著桃花香,嬌嬌地擡頭看謝昭:“這個點才去看電影?”

“上回不是想看電影嗎?”謝昭按捺著吻她的沖動,道:“聽說這電影很好看。”

不知哪個神通廣大的學生弄來一部羅曼蒂克的電影,據說還未在上海大劇院正式放映,而且裏面有中國電影前所未有的吻戲。大家夥搶票搶破了頭,謝昭對羅曼蒂克沒什麽想法,只記著程遙遙上回說的看電影,也弄來兩張票。

謝昭將自己無心的言語記在心裏,程遙遙心中一甜,道:“那就去吧。要是不好看,我們就走。”

“好。”謝昭牽著她,兩人一道向禮堂走去。

這次的電影放映本該是保密的,誰知大家一傳十十傳百,來的人遠超預料。禮堂裏人群湧動,被擠得水泄不通。

謝昭反應快,早將程遙遙護在角落,寬厚肩膀與雙臂為程遙遙撐起一方小小空間。

漆黑吵鬧的禮堂裏,說話也得貼著耳朵,程遙遙嬌氣地道:“好擠,早知道不來了。”

謝昭歉意道:“現在擠不出去,下次帶你去電影院。”

“你幹嘛咬我耳朵!”程遙遙捂住耳朵,肌膚上泛起細細顫栗來。

謝昭低低笑了聲,低頭又落下一吻,吻到她芳香的發上。

黑暗裏曖昧滋長,周遭的一切如潮水般被隔絕開去,只剩情人間喃喃低語。

忽然,禮堂裏奇跡般安靜下來。

程遙遙下意識擡頭看去。

鏡頭搖搖晃晃,映出斜靠欄杆上的旗袍女子。雪膚紅唇桃花眼,黑白熒幕也擋不住的活色生香,直擊人心。

驚鴻一瞥,熒幕瞬間暗了下去。眾人被沖擊得狂跳的心臟還未平復,熒幕上緩緩亮起一行字幕:《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