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進行時

“今天高考。”

程遙遙一驚:“幾點了?”

謝昭按住她肩膀,道:“還早,起來洗漱。奶奶在做飯了。”

程遙遙拿起枕邊的手表看了眼,才早上五點四十。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又把腦袋擱下去,正好壓在謝昭掌心。

程遙遙烏黑長發逶迤在枕畔,慵懶嬌滴得像春睡海棠。她把臉埋進謝昭掌心裏,聞到了水汽和香皂的氣味。

程遙遙嬌聲嬌氣地道:“時間還早呢。”

“其他知青要搭拖拉機進城,今天要早點出發。”謝昭最受不了她這幅嬌滴模樣,指尖輕輕撫她臉頰。

程遙遙半睜了眼瞧過來:“我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謝昭郎心似鐵:“起來。”

程遙遙指尖勾著謝昭的尾指,像小貓肉墊在掌心撓過:“五分鐘。”

謝昭板著臉看她,程遙遙立刻慫了,嫵媚桃花眼半垂著,抽出手就要爬起來。

指尖被握在溫暖掌心裏,謝昭看眼手表:“就五分鐘。”

程遙遙愉悅地嗯了聲,把臉貼近謝昭的手腕。淘氣的小貓崽們抓著床單往上爬,被謝昭挨個拿下來。只有長毛小白貓最得謝昭偏愛,爬到了程遙遙枕邊團團窩好。

程遙遙順手把小白貓摟在懷裏,一人一貓都是美貌異常,慵懶酣睡的姿態如出一轍。

半夢半醒瞌睡了五分鐘,程遙遙就乖乖坐起來了。她掩嘴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的樣子可愛極了。

謝昭擰了熱毛巾按在她臉上,程遙遙終於恢復精神:“我今天要穿那條裙子!”

“今天太冷了。”謝昭把毛衣和襪子從暖爐上拿過來。

程遙遙哼哼唧唧地不樂意。可當謝昭捉住她腳踝,把烘得暖暖的襪子替她穿上時,她就抗議得不是那麽厲害了。

最後程遙遙穿著軟綿綿的厚毛衣和長褲,又套了一件厚厚帶毛領的大衣,襯得雪白的臉越發地小。

等走出房門,她才知道謝昭沒騙她。今天冷得邪乎,迎面的風凍得人腦殼發脆。

張曉楓和韓茵也來了,兩人穿著厚厚的棉襖,仍然凍得哆哆嗦嗦。

謝奶奶煮了一鍋稠稠的小米粥,配著一盤子雪白喧軟白饅頭。一盤子豬油煎的嫩荷包蛋,青椒炒鹹菜。大家夥圍著桌子,熱騰騰吃了一頓早飯,才覺得胃裏身上都暖和起來。

時間還不到六點半。大家各自檢查了一下準考證,就準備出發了。

謝奶奶煮了一包水煮雞蛋追出來,讓程遙遙帶上,還往韓茵和張曉楓兜裏各塞了幾個,殷殷囑咐:“今天在城裏,午飯可得吃好!”

“您放心吧!”程遙遙笑吟吟對謝奶奶道,“您在家裏,等著我們的好消息!”

謝奶奶攥著圍裙,笑著點點頭:“哎!奶奶等著你們回來!好好考,別急!”

程遙遙和謝昭走到巷口,回頭看時,謝奶奶還站在門邊翹首眺望。

拖拉機轟隆隆發動,載著一車躊躇滿志的知青們向城裏出發了。

1977年12月10日,五百二十萬考生在這一天重新走進塵封了十年的高考考場。

在歷史的長河中,這一天或許無足輕重。對於這五百二十萬考生來說,卻是他們改變命運的天梯。

無數人的命運在這裏交錯,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臨安縣縣城中學門口擠了兩三百名考生和家屬。有一群穿軍綠制服的兵哥看守著考場周圍的治安。

甜水村的知青們都擠在一堆。圍墻上貼著紅紙寫的名單,考生們的名字都被打亂,隨機分配在不同的考場。許多人不知道自己是哪個考場,拼命地擠上前去看,場面混亂不堪。

謝昭高大身軀擋著人潮和寒風,程遙遙躲在他懷裏,道:“怎麽樣?咱們考場是哪兒?

“我們是一個考場。”謝昭昨天就踩過點,並不跟那些人一起去擠,護著程遙遙和張曉楓韓茵走到一邊,“等開場就行。”

韓茵臨時抱佛腳,念念有詞地背著書。張曉楓面上淡定,程遙遙跟她說了幾句話都沒有反應,仔細看去她唇角緊繃,顯然也處於緊張的狀態中。

其實不光是她倆,緊張的氣氛在全場蔓延。程遙遙環顧四周,考生上至三十多歲滿面風塵的老知青,下到十七八歲的少年人,有人穿著工廠沾滿機油的制服就來了,還有女考生在考場外奶孩子的。

謝昭順著程遙遙的視線看過去,頓時移開了眼去,低咳一聲:“站得累不累?”

程遙遙仰頭道:“不累。”

在一幹凍得拱肩縮背,滿臉焦慮惶惶的人群裏,謝昭神行挺拔如松,神態淡定。這種淡定感染了程遙遙,她靠近謝昭些,嗅著他身上溫暖的陽氣道:“我有一點緊張。”

“緊張什麽?該學的都學了,考不上也沒關系。”謝昭攏了攏她毛茸茸領口,道:“冷不冷,要喝點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