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紫蘇摘山楂

程遙遙話音剛落,謝昭便從墻後頭繞了出來,高大身影擋住她面前陽光。程遙遙眼前是被黑色毛衣緊裹住的結實胸膛,像堵墻似的。

謝昭手裏提著個籃子,先往院子裏看了一眼。程遙遙抿嘴一樂:“人都走了。”

謝昭不動聲色地松口氣,又對上程遙遙嘲笑的眼神:“看你一眼又少不了一塊肉,怎麽這麽害羞?這籃子裏是什麽?”

謝昭提起籃子打開,裏頭是一大捧紫黑色發亮的荸薺,一包地瓜幹,幾個黃澄澄油柿子。

“這柿子好大。”程遙遙撿起個油柿子來。

兩人不急著進屋,先坐在門檻上剝柿子吃。油柿子是土種柿子,個頭很大,皮不是很光滑,帶著黑點的皮比普通蜜柿厚一些,能像橘子皮一樣撕開。謝昭把柿子掰開兩半,露出裏頭橙紅剔透的肉,在陽光下還能看見絲絲縷縷的脈絡。

程遙遙接過柿子,先挑柿子裏的小舌頭吃。這種半透明的軟籽脆脆滑滑的。她滿足地眯起眼:“你出去送節禮,還收了這麽多好吃的回來。這柿子是誰給你的?”

“支書家的。”謝昭把自己那半柿子送到程遙遙嘴邊,程遙遙一口就咬掉了柿子裏的小舌頭。

程遙遙雪白小臉上染了果汁還渾然不覺,襯著驚訝表情格外可愛:“你還敢去支書家,他家沒把你打出來啊?”

謝昭道:“不會。”

程遙遙便把剛才謝奶奶的話告訴謝昭,謝奶奶當眾圓了林璐璐的面子,想來支書家也不會再記恨謝昭。

謝昭聽完只點點頭:“本該這樣,姑娘家被議論不好。”

程遙遙哼唧道:“你被議論就沒事了?”

謝昭替她抹掉臉頰上的果汁,一把下去,染色範圍擴大到了半張臉。謝昭不動聲色地把手收回來,道:“我是男人。”

程遙遙更不樂意了:“他們還說是我把媒人打出去的呢。”

謝昭眼睛盯著她的小花臉,唇角翹起:“那我也去把他們打一頓?”

“討厭,你笑什麽!”程遙遙擡起黏糊糊的手就要打他。謝昭擡手招架,他今天穿的可是新衣服,回頭非被奶奶打死。

程遙遙跟個小貓崽子似的蹦跶撓人,謝昭噙著一絲笑,撩閑似的招架。

正鬧著,銀桂嬸子出來潑水,瞧著這一幕笑起來:“小兩口鬧什麽呢?才訂婚就打架了?”

“沒,沒有!”程遙遙臉一紅,轉身跑回院子裏了,她對外一直是高貴冷艷的形象,今天全毀在謝昭手裏了!

謝奶奶端著一簸箕瓜子殼,正跟謝緋笑道:“瞧瞧,磕了這麽多瓜子殼!還好你哥從城裏買了幾斤瓜子來。......哎呦,當心點!”謝奶奶差點被程遙遙迎面撞上,定睛一看:“你這臉上是怎麽了?”

“我吃柿子了。”程遙遙跑到水池邊,正洗杯子的謝緋一看她的臉,差點笑出聲,忙舀水給她沖了沖手。

程遙遙捧起水把臉也洗幹凈了,又是雪白嬌滴滴的一張芙蓉面。

謝奶奶還在念叨:“這麽大的姑娘了還冒冒失失的,外頭有狼追你了?”

程遙遙鼓起臉,卻見謝昭邁著長腿走進院子,正巧聽見這話,深邃眼眸含笑向她看過來。

程遙遙撩起水就往他身上潑。

謝奶奶把垃圾倒了,笑道:“都別鬧了。趕緊吃飯,下午咱們得上山。”

程遙遙一愣:“上山?”

甜水村的後山是一片綿延的山脈。物產豐富,村裏人和孩子都時長進山采摘蘑菇野菜和野果,還能抓兔子和野豬。再往裏百年老松林遮天蔽日,還有野豬出沒,最有經驗的老獵戶也可能在山裏迷路,村裏人輕易不敢進去的。

程遙遙剛穿來時就是在後山迷路的。此時是冬日,松樹仍然蒼翠,遮蔽陽光的樹藤雜木卻凋零了,絲絲縷縷陽光透入松林,美得像一幅油畫。鞋底踩在枯樹枝上,發出噼噼啪啪的斷裂聲。滿地都是松塔,足有半個巴掌大。

謝昭背著一個大筐子,一手扶著謝奶奶,程遙遙和謝緋跟在後頭。程遙遙好奇地左看右看,走了快二十分鐘眼前豁然開朗,來到了一處小山坡下。

謝昭將筐子放下,上前清理了一下枯枝,露出鼓著幾個不顯眼的土包。謝緋也上前幫謝昭的忙,把土堆上的落葉枯枝仔細清理掉。謝奶奶親手從筐子裏把東西一一取出來,三只酒杯,一碟點心,一碟飯團,還有一壺米酒,擺在清理出的空地上。

這裏埋著謝昭故去的親人。不能立碑,不能焚香,不能祭拜,眼前的這一幕仍然充滿了肅穆和尊嚴。

做完這一切,謝昭走回程遙遙身邊,低聲道:“帶你來見見我父母。”

程遙遙悄悄伸手握住了謝昭沾著泥的粗糙大手。謝昭低笑起來,抹了下她臉頰:“別哭。”

程遙遙吸了下鼻子,忍不住又往謝昭身邊靠了靠,跟他一起看著這片埋葬了謝家人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