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修請重看)不想拍了(第3/4頁)

謝昭用唇堵住她即將吐出罵人話的小嘴,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妹妹拍照的時候很美,我看見了。”

程遙遙就像被針紮了的河豚,氣頓時消了:“那你明天……明天看我拍照嗎?”

謝昭道:“明天我要辦事,沒辦法待在家裏。”

程遙遙哼唧了一聲,不說話了。謝昭咬著她耳朵道:“你留著衣服,等我晚上回來看,嗯?”

“你……你休想!”程遙遙腳趾蜷縮起來,緊緊摟著謝昭的脖子:“再走一走。”

如霜月色裏,程遙遙趴在謝昭懷中,在一圈圈溫柔的顛簸裏慢慢睡著了。

她的夢裏有一間深深的宅子,重門深鎖,穿白衣黑褲的長辮子女傭影子般無聲地來去。老舊褪色的背景中,只有一名女子身上的旗袍緞子明亮鮮活,日日倚在窗邊等著不歸人。

這一日,門外有馬蹄聲,肩披大氅的軍官翻身下馬,軍靴踩上了長著青苔的台階。

……

次日天不亮,榮導一行人就浩浩蕩蕩來了謝家。

這回他們帶來了許多東西,機器三腳架打光板一一架設起來。道具組搬出許多古董擺件在廳堂裏陳設起來,嚇得謝奶奶連聲道:“別別,這些可是剝削階級的東西!”

榮導笑道:“老太太,您別擔心,這是拍電影呢。這些東西我是跟政府打過報告,暫時借用的,不會給您惹麻煩。”

謝奶奶對這些惹禍的東西心有余悸:“不成!導演,咱們家可是已經改造好了,這些東西不能再出現了!”

榮導無奈地看向程遙遙:“小程,你看這……”

程遙遙笑著拍拍謝奶奶的手,解釋道:“奶奶,這電影廠是國家的,您不用擔心。出了什麽事兒,有導演扛著呢。對吧?”

“對!”榮導笑道:“老太太,我給您打包票,我保準您沒事兒!”

謝奶奶這才將信將疑,看著房子在工作人員的布置下,漸漸還原成當年的模樣,忽然擦了擦眼角。

榮導招呼程遙遙:“小程,過來看看這些衣裳!”

化妝師搬來一箱子,打開,樟腦丸的味道撲面而來。一箱子流光溢彩的綢緞衣裳,沒有因時光而褪色半分。不僅是程遙遙,謝緋和謝奶奶也是驚嘆不已。

榮導笑道:“你要自己挑衣裳,你看看喜歡哪件?”

程遙遙提起那些衣裳來看,全是從那些黑五裂家裏收繳的,每一件都精致非常。程遙遙挑中了一件湖藍色短袖長旗袍,腰收得極窄,穿上身竟是嚴絲合縫,倒像量身定做的。

資歷老道的化妝師望著程遙遙的臉,第一次覺得無從下手——“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

程遙遙閉著眼等了半天,疑惑道:“怎麽還不化妝?”

“你這皮膚也太好了。”化妝師近距離看著程遙遙的臉,吹彈可破,一絲瑕疵也無,撲上粉反而損了肌膚的光澤。最後只修改了眉形,一雙眉眼立刻籠上如煙薄愁,絲綢般的發在化妝師的巧手裏梳攏,編成精致的少婦發髻,唇上抹了鮮紅的唇膏。

廳堂裏增添了幾樣擺設,汝窯花瓶裏插著重瓣繡球綠菊,花幾上多了一個黃銅香爐,裊裊升起煙霧。椅子上鋪了織錦繡花墊子,程遙遙斜倚在上頭。湖藍色緞子旗袍滾著月白邊,長長地垂落到小腿,對襟小高領掩著一截雪白天鵝頸,卻掩不住水蜜桃般香氣四溢的風情。

機器四面對著程遙遙,氣氛比昨日嚴肅許多。榮導在一旁為程遙遙講戲,幾次不如意的地方都被他嚴厲地指出來,讓程遙遙重拍。當同一個鏡頭重復拍了七八遍後,原本興致勃勃的程遙遙漸漸皺了眉,小臉越來越冷。

謝奶奶和謝緋一直在邊上看熱鬧,此時都覺出了不對。連攝影師小樸也對導演小心道:“她累了,讓她休息會兒吧…… ”

導演擡手,不容置疑道:“重拍!”

當導演再一次要求程遙遙重拍修剪花枝時,程遙遙一言不發,忽然抓著剪子把花朵剪得七零八落,再一甩手,小剪子咚一聲落在魚缸裏,她驀然擡眼看向鏡頭,呼吸微急,冷艷無雙的臉上透出一絲得逞和破罐子破摔的快意。

全場都被震住了。榮導是誰?國家級別的大導演,在片場有誰不是對導演畢恭畢敬?在片場被他罵得當眾痛哭的當紅演員比比皆是,哭完還不是要擦擦臉繼續拍?程遙遙居然敢當眾挑釁導演!

回城的路上,秘書對榮導道:“我早說了,這程遙遙美則美矣,不服管,你看她今天那桀驁的樣兒。”

小樸替程遙遙說話:“沈寄秋不就是這個性子嗎?性烈如火,被教條、禮法壓抑著,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她今天剪花的戲,都可以放進劇本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