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這些日子謝昭忙著,程遙遙也沒有閑下來。

選拔工農兵大學生的消息漸漸傳開了,知青們的心思全都活絡了起來。就算是明知自己實力不行的劉敏霞,也生出了幾分希冀。

畢竟誰真的願意一輩子紮根農村呢?當初下鄉時懷揣的一腔熱情,也早就被鄉下艱苦的環境和勞動磨滅了。對於知青們來說,哪怕是只有一絲絲的希望,他們也會拼盡全力地抓住。

程遙遙對這個名額並沒有興趣,可架不住她有投票權啊!知青們都被組織到一起,沒完沒了地開會討論,這就免不了要碰見沈晏了。

自從那天幫張曉楓打聽了消息後,程遙遙對沈晏一個正眼都不給了,見到他轉身就走。可這態度在沈晏眼裏就成了欲擒故縱。從前的程遙遙一顆心都系在沈晏身上,只換得他棄如敝屣。現在的程遙遙對他翻臉不認人,倒讓沈晏對她欲罷不能了。

有沈晏在的地方就有程諾諾。當著程諾諾的面,沈晏還不敢如何,可他那癡纏的眼神明晃晃得其他人都發現了,哪能逃得過程諾諾的眼睛?

程遙遙對這兩人煩不勝煩,其他人更是議論紛紛。只有張曉楓和韓茵知道內情,每次開會的時候都緊緊圍著程遙遙,這才讓沈晏沒有機會上來糾纏。

這天晚上,謝昭很晚才回到家。

“哥哥你可算回來了。”謝緋高興地迎上去,道:“都等你回來吃點心呢。遙遙姐做了杏仁豆腐!”

謝昭順著看去,小桌上擺著幾碗白生生豆花似的東西,雪白細膩。謝奶奶和程遙遙都坐在桌子邊,好像在等他。

謝昭眼神落在程遙遙臉上,停頓了幾秒。程遙遙愛答不理地掀起眼皮看他,忽然抽了抽鼻子:“哪來的酒味兒?”

謝奶奶也站起身來:“昭哥兒,喝酒了?你晚上去哪兒吃飯了?”

謝昭去洗了把臉,道:“支書家。”

程遙遙瞬間炸了毛:“你幹嘛去他家吃飯!”

謝昭看了她一眼,語速比平時慢一些:“支書孫子周歲,留我吃飯,喝了兩杯。”

程遙遙恨不得上去撓花他的臉,可當著謝奶奶和謝緋的面,只好跺腳道:“酒味兒臭死了!”

謝奶奶把茶缸塞謝昭手裏道:“快漱漱口。哎,喝了酒明天要頭疼的。”

謝昭聽話地漱了口,又猛喝了幾口茶水,道:“我去睡會兒。”

謝奶奶擔心地道:“昭哥兒,要不吃碗點心再去睡?”

“不了,很累。”謝昭走出幾步,又停下來,像是忘記了什麽,眉宇間透著一股嚴肅的困惑。

他漆黑眼眸轉動,落在程遙遙臉上,才忽然一亮:“等會叫我,幫妹妹打洗澡水。”

謝奶奶哭笑不得,推他道:“行了,先去睡會兒 !”

謝昭固執地重復了一遍:“記得叫我。”

還是程遙遙沒好氣道:“知道了!”

謝昭這才慢吞吞走了。

謝緋偷笑著對程遙遙道:“我哥哥喝醉了是不是很好玩兒?”

“他喝醉了嗎?”程遙遙懷疑地道,“他臉也不紅啊?”

謝緋笑道:“我哥喝酒不上頭,但是喝醉了就像個孩子似的。”

程遙遙忍不住一笑,又趕緊繃起小臉。

程父上回寄來的包裹裏有一包南杏仁,質量上乘,用來做杏仁豆腐正好。杏仁豆腐口感細膩清淡,帶著微苦的杏仁香,長期吃能安神平喘,美白肌膚。只是做起來格外費功夫,現在又沒有料理機,一切全憑手工。程遙遙拿小磨磨了一下午,又用紗布濾了幾遍,才做出這麽細膩的口感。

杏仁豆腐盛在小碗裏,白嫩嫩顫巍巍,澆上一勺蜂蜜,比豆花更嫩,比涼粉更醇,謝奶奶和謝緋都吃得贊不絕口。

謝奶奶把剩下的一份吊回井裏,道:“等昭哥兒明早起來吃。遙遙廢了這麽大功夫做的,得讓他嘗嘗。”

程遙遙小聲哼唧道:“活該他吃不到。”誰讓他去小禿子家吃飯了!

謝奶奶打了個呵欠,回屋睡覺去了。老人家一向睡得早,純粹是為了等謝昭回來才熬到這會兒的。謝緋去洗了澡,替程遙遙把水燒上,也回屋睡覺了。

程遙遙自己在院子裏玩了會兒,等水燒開了,就去喊謝昭起來。

謝昭的屋子是雜物間改的,外間放著藥材和皮草,裏間只有一鋪床和一張桌子,簡陋之極。

謝昭敞著衣襟躺在床上,鞋都來不及脫,睡得很熟。這屋子裏涼,他毯子也不蓋,睡得熱氣騰騰。

程遙遙喊了兩聲:“謝昭,謝昭!”

謝昭平素睡覺警醒得很,程遙遙在隔壁一叫他就過來了,此時卻巍然不動。程遙遙湊近了看他,聞到了他衣襟上的那股酒味兒,還是高粱燒!

酒量不行還學人家喝白酒。想到他是去誰家喝的酒,程遙遙立刻嫌棄地推他:“你醒醒,我要洗澡,給我打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