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和野菜團子(第2/3頁)

“媽的,這謝三兒走啥運了,大隊長派這麽個俏活兒給他?”

“咋能讓程知青跟地主家的狗崽子去下地,這不是肉包子打狗嗎?”村裏的二流子林狗蛋涎著臉道,冷不防被砸了一臉泥水,“哎喲,誰砸我?!”

林家駿黑著臉瞪他:“是我,咋地?”

林家駿是大隊支書的兒子,林狗蛋還能咋?忙賠笑:“沒咋,沒咋。”

旁邊人知情,笑道:“家駿,你咋不讓你爹跟大隊長說聲兒,讓你帶程知青去幹活兒。這種俏活兒咋也該留給自己人啊。”

林家駿狠狠把秧苗砸水裏,他能沒說嗎?才開口就讓他爹用鞋底子抽了,讓他別打城裏知青的主意!

有老成的人道:“一天拿五個工分兒,還不能吃午飯,這俏活兒給你,你要?”

眾人都閉嘴了。這種又累又吃虧的活兒,除了地主家的狗崽子,誰樂意幹?

只有林狗蛋哼哼:“地主家埋著好幾壇金子呢!不稀罕這三分五分的。”

甜水村的老傳言了。一個從前在謝家當長工的傳出來,說謝家埋著幾壇金子。可當初chao家的時候,謝家裏裏外外翻了多少遍,謝三娘陪嫁的拔步床都讓搬走了,柱子上的金箔也刮了下來,還能有什麽金子剩?

可財帛動人心,起初謝家時不時就要被翻一遍,直到謝三長大了。才十五歲的少年,被打得滿頭是血也不屈服,死死擋在自己奶奶跟妹妹身前。

一幹成年男人都被嚇退了。他們要財而已,可這個十五歲少年的眼睛告訴他們,他是要殺人的。這狗崽子在無人知曉的時候,已經長成了一頭狼。

也有不信邪的繼續招惹謝家,都被謝三一一堵著找了回去。謝三一開始會挨揍,可這小子跟不怕疼似的,揍不怕。到後來,謝三打架越來越狠,一群人都打他不過了,也就沒有人再招惹謝家。

再說了,這麽多年也沒有人見過傳說中的金子。謝三因為成分問題,一直幹著最累,公分最少的活兒。雖然謝三常常打獵,也都補貼進他奶奶的藥罐子裏了。謝家要是真有金子,還能過成這樣嗎?

小路上。謝三仍舊背著那個大筐子,手裏提著程遙遙的布兜,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頭。

程遙遙撅著嘴,氣鼓鼓跟在謝三身後走。她今天穿了新衣服呢,雖然不是什麽巴黎定制全球限量,可謝三看都不看她一眼,是不是太過分了?

這樣想著,路過風雨橋的泉眼時,謝三主動幫她裝水,程遙遙也不要,自己提著水壺蹲在泉眼前裝水。

程遙遙低著頭,脖頸纖細脆弱,後頸處的細嫩肌膚襯著天藍色布料,越發顯得白嫩,只是泛著被曬傷的紅痕。她笨拙地抓著水壺在泉眼裏裝水,留給謝三一個氣鼓鼓背影。

半天才裝好水,程遙遙一擡頭,一個東西罩下來落在她頭頂,忙伸手去摸:“哎?這是什麽?”

謝三居高臨下看她,淡淡道:“鬥笠。”

程遙遙摸到了冰冰涼的竹篾,邊緣都磨得光滑,不會割手。她忙低頭照了照,泉水泛著波瀾,看不出什麽。程遙遙扶著鬥笠擡頭給謝三看:“怎麽樣?好看嗎?”

鬥笠尖尖頂,圓圓帽檐,罩在程遙遙的頭頂,顯得她的臉越發小了,下巴尖尖的,玫瑰色的唇往上翹,很開心的模樣。

謝三一擡手,把鬥笠壓下蓋住程遙遙的眼睛:“走了。”

“討厭!”程遙遙手忙腳亂掀起鬥笠,理了理劉海,搶先跑到謝三前頭去了。

今天天上多雲,地裏的泥土還是濕潤的,翻土的工作變得輕松許多。謝三握著鐵鍬松土,程遙遙跟在旁邊踩細小土塊,撒豆子,頭上戴著新鬥笠。她腦袋小,鬥笠時不時往下滑,顯得很傻。

謝三提醒她:“沒太陽,不用戴。”

“有新帽子就要戴。”程遙遙扶起鬥笠,從帽檐下橫他一眼。男人怎麽能明白,陰天也可以戴墨鏡,下雪天也可以穿短裙,天氣阻止不了女人穿新衣服的決心!

到了午飯的時候,謝三伸手摘了程遙遙的鬥笠,拆拆改改弄了幾下,重新遞給程遙遙。程遙遙往頭上一戴:“合適多啦!”

一頂鬥笠罷了,程遙遙桃花眼笑得彎彎,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子,惹得謝三唇角也微微勾起。

程遙遙把鬥笠放好,就看見謝三在吃東西。他打開一個荷葉包,拿出個黑漆漆的團子啃。

程遙遙好奇地湊過去:“你在吃什麽?”

她眼神透著不知人間疾苦的天真,謝三捏著手裏的團子,頓了頓道:“蕎麥野菜團子。”

程遙遙看了眼謝三手裏的團子,看不出顏色的野菜和蕎麥面和成團,一看就很硬。蕎麥面做窩頭就很硬了,又嚼不爛,謝三卻吃得面不改色,吞咽時額角連著脖頸處青筋若隱若現。

程遙遙又看謝三手裏的荷葉包,竟是沒有菜,只有幾個青青的梅子。甜水村吃不起飯的人家,會用沾鹽的青梅子下飯,沒想到謝三也這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