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糖姜湯

知青宿舍在山腳下不遠處,原身是舊飼料廠,一片泥坯瓦頂的長方形倉庫被隔開成兩邊,左邊是男宿舍,右邊是女宿舍。廢棄木頭搭的頂棚下砌了灶台,一口煮湯,一口煮飯。擺著張桌子,充作廚房。

宿舍外還開墾了兩塊菜地,菜苗稀稀拉拉,被雨水打得蔫頭耷腦。可見這些知青們不會打理。

女知青張曉楓坐在灶台前燒火呢,見程遙遙一行人回來,忙迎上來:“你跑哪兒去了?你們在哪兒找到她的?那山上有野狼,你……”

大隊長打斷她的話:“先別問了,帶她進去換身幹衣服吧。”

張曉楓定睛一看,程遙遙跟個落湯雞似的,身上還穿著件帶血的男人褂子。忙把一肚子疑問咽了下去,拉著程遙遙進屋換衣服。

一進屋,程遙遙的心都涼透了。屋子裏泥墻泥地,只有一張桌子,靠墻一鋪大土炕,擺著七八床被褥。地上則擺了水盆水桶和破瓦罐,盛著屋頂漏下的雨水,地上泛著泥湯。

張曉楓進屋,從桌子底下拿出個印紅雙喜的臉盆,用鐵皮熱水壺倒出小半盆熱水,動作利索:“快來擦洗一下,楞著幹啥?誰讓你挑這種天氣逃的,白吃苦頭了吧,連累大家夥兒跟你一塊受罪。”

她嘴裏絮絮叨叨,動作卻十分利索。把條毛巾投進水裏,忍著燙嘶嘶地擰幹了,遞給程遙遙:“看我幹啥,快擦啊!一會兒水涼了!”

這個張曉楓是女知青裏年紀最大的,幹活勤快又利索,原主嫌棄她愛表現,跟她關系一直不好。

程遙遙踮著腳走進屋,看著眼前的毛巾,心情復雜。

張曉楓順著她眼神看去,道:“程大小姐,我這毛巾是新的,不會擦壞你的臉的,放心用吧!”

“……謝謝。”程遙遙接過來。

張曉楓目露詫異:“你說啥?”

熱毛巾擦過肌膚,帶走了雨水的寒冷,程遙遙臉頰泛起薄紅,真誠地看著她:“謝謝。”

“……謝啥啊,都是知青,互相照顧是應該的。”張曉楓一下子不自在起來,對程遙遙道,“你不愛我們碰你東西,自己拿幹凈衣服出來換吧。我幫你看著門窗。”

張曉楓說完,背過身去守在門口。

一群鮮靈靈的城裏姑娘初來乍到,其中還有個漂亮得出奇的程遙遙,才來到村裏時引得一群大小夥子二流子都炸了鍋,成天在知青宿舍外頭轉悠。

甜水村風氣還算好的,前陣子聽說隔壁縣城有個女知青洗澡時被流氓偷看了,嚇得女知青們人人自危,洗澡換衣服時都格外謹慎。

炕上一排被褥,新舊不一。其中一床粉底小白花的被子最新,背後放著個藤編箱子。程遙遙拉過來,上頭拴著把小銅鎖。

程遙遙瞪著鎖發愣,她的記憶還不是很全,有些細枝末節記不起來。

張曉楓背著她道:“咋沒動靜,還不換?”

程遙遙遲疑道:“我鑰匙找不到了。”

張曉楓翻了個白眼:“你那寶貝鑰匙不是掛在脖子上嗎?”

程遙遙伸手一摸,脖子上果然掛著一根紅繩,繩子上綴著把黃銅小鑰匙。程遙遙摘下鑰匙插進小銅鎖,一擰,打開了。

箱子裏裝得滿滿當當,最上頭是餅幹盒子和幾袋點心。程遙遙也來不及細看,拿出幹凈衣裳和內衣褲,迅速把身上濕漉漉緊貼著的衣服脫了,擰幹頭發上的水,就著小半盆溫水擦拭幹凈,這才換上幹衣裳。

程遙遙長舒口氣,道:“我換好了……阿嚏!”

張曉楓道:“看你磨嘰的。著涼了吧?外頭在喝姜湯呢,趕緊出去喝一碗,諾諾煮的姜湯可管用了!”

灶台前,大鍋裏滾著深褐色冒熱氣的姜湯。程諾諾站在鍋邊,揮舞著一個大木勺給眾人盛姜湯,小小的臉頰白裏透紅,掛著汗水。

大家夥一人拿著一個粗陶大碗排隊領湯,熱辣辣的姜湯下肚,渾身立刻暖了起來。

眾人對程諾諾都是贊不絕口:“小程知青,你做飯的手藝絕了,煮的姜湯也這麽好,喝完暖和多了!”

“對,太得勁兒了。這段日子吃了小程知青做的飯菜,我幹活都有勁兒多了!”

程諾諾抿著嘴笑:“同志們過獎了。誰讓我身體不好不能下地勞動,多虧大家關照我,讓我管理夥食。”

程遙遙一出門,就看見這和樂融融的一幕。瞧瞧,同樣是身嬌體弱逃避勞動,程諾諾就能做得眾口稱贊,原主就只能哭哭啼啼被逼著下地。

一個男知青瞧見程遙遙,立刻捧著碗姜湯殷勤地送過來:“遙遙,這碗給你,趁熱喝別感冒了!”

其他男知青也趕緊搬過一把木凳,拿袖子擦得幹幹凈凈,請程遙遙坐。

這四個男知青,分別姓趙錢孫李,是原主的忠實舔狗。可剛才的事件裏,他們並沒有為程遙遙出頭到底。程遙遙連個眼神也沒賞給他們,跟著張曉楓去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