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好一份大禮

雲許舟辦事雷厲風行。

次日一早,便將一應事務安排完畢,出發前往東州。

東州全境封鎖極嚴,無法帶著侍衛同行。幽無命和桑不近將親衛遣回領地,四人易容喬裝,扮成常年到東海湖畔收購金珍珠與鮫紗的客商。

不知出於什麽考量,桑不近這一回‘扮’成了男人。

他在外頭驅車,雲許舟拿出準備好的手劄,讓桑遠遠將各類珍珠與鮫紗的品質與對應的價格一一熟記於心,以防露餡引人生疑。

桑遠遠看著雲許舟,見她神色如常,舉止沉穩,竟像是已經忘記了昨夜的事情。

“把靴子脫了。”桑遠遠輕輕一嘆。

雲許舟茫然地看她:“啊?”

“給你治傷。”桑遠遠平靜地望著她,“你不痛嗎?”

雲許舟愣了一會兒,目光遲疑地落向自己的左腳,忽然眉頭一皺,‘嘶’地痛呼出聲。

直到這時,她才記起昨日與冥龍爭鬥時被龍尾紮穿了足底。當時只顧著鳳果的蛾毒,後來又只惦記著鳳雛的蛇毒,再後來,便發現了雲許洋的秘密……

對上桑遠遠那雙溫柔平靜的眼神,雲許舟忽然感覺藏在心底那個真實脆弱的自己無處遁形。她痛,怎可能不痛!只是心中的痛,已蓋過了身上的痛。

望著桑遠遠了然的眼睛,雲許舟這個獨自堅強了二十多年的女子,終於捂著臉,痛痛快快地哭出了聲。

“嘖,煩人。”幽無命很不耐煩地一甩衣袖,踏出了車廂。

車廂中便只剩下兩個女子。

“鳳果……你說,我該拿他怎麽辦才好?他是沒有動手傷人,可若不是他替那歹徒毀滅線索,我早已將那賊人繩之於法,哪裏還會有後面的受害者?若是按我雲州律來辦,他這樣的幫兇罪不及死,只該罰十年勞役。”

桑遠遠安撫地輕輕拍著她的背。

雲許舟嘆息:“我罷黜他王位,是因為他的心性當不得雲州王。但我若真關他一輩子,卻是我罔顧律法了。律法面前當一視同仁,沒有因為他是我弟弟而重罰的道理。可是,若是只罰他十年,將來他再作惡,我豈不是既害了他,又害了旁人?”

“他畢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血脈兄弟。”雲許舟目露苦楚,“若是有什麽辦法能救他改邪歸正,那即便要用我的命去換,我也是甘願的。”

桑遠遠明白她的痛苦。若是雲許洋的罪行按律當斬,那雲許舟必定不會眨一眨眼,直接殺了他一了百了,再痛,也就那樣了。可是他罪不及死,又是血脈至親,便成了附在雲許舟骨頭上的瘡癬,雖然不會變成什麽禍患,卻會伴隨她一生,令她日日難眠。

桑遠遠思忖片刻,道:“我先替你治一治身上的傷口,療完傷,我說個法子,你看看可行不可行。”

“哦?”雲許舟當即脫下外袍,露出被冰棱劃傷的後背,然後又彎下腰,去脫雪靴。

一脫,才發現靴底竟已被血牢牢粘在了腳上,她發狠扯了兩下,將鞋襪都扔到一旁。

傷口被撕裂,鮮血湧出。

雲許舟,當真是個幹脆利落到了極處的人。也就這個一手帶大的親弟弟,叫她躊躇難斷。

桑遠遠凝神片刻,扔出一朵太陽花,噗噗噗地往雲許舟後背的傷口上吐凝露。

心念一動,花盤輕輕旋轉,像個花灑一樣,將青色凝露均勻地灑了上去,像噴霧一樣,輕盈溫柔地撫觸著雲許舟的傷口。

花葉舞動,一條潤澤飽滿的‘海帶’編織出來,裹住足底的傷,將它一圈圈纏緊。

“忍著點疼。”

太陽花的根須掠向傷口,拉出晶絲一般的靈蘊細線,將傷口仔細地縫合。

雲許舟:“……”震驚!

茶涼的功夫,雲許舟身上的外傷便被處理完畢。

“渾身都涼絲絲的,很舒服。”她驚奇地換上了新的衣裳鞋襪。

一朵大臉花‘撲簌’一下蹦到她的手上,搖晃著蔫蔫的大臉,仿佛在邀功。

雲許舟忍不住伸出手指撫了撫花盤:“這……我活了二十多年了,連聽都不曾聽說過這樣的靈蘊!這是秘技麽?”

桑遠遠無奈地聳聳肩:“我也不想的。”

雲許舟遲疑地望了她片刻,擡起手,燃起一蓬明焰,問道:“你無法這樣?”

桑遠遠嘆息,擡起手,‘撲簌’,蹦出一朵大臉花,它還舒展著兩片翠綠的葉子,在她掌心伸了個賤賤的大懶腰。

雲許舟禮貌地摁下了笑意。

“其實,很好的,很靈性。”雲許舟道,“還能治傷,非常厲害了。”

“你說這話的樣子,像極了幽無命。”桑遠遠喪喪地說道。

雲許舟臉色微微一變,道:“我不知他是幽無命,之前說過的那些話,實在是太失禮了。”

桑遠遠搖搖頭:“沒有關系,他不會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