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願為夫人死

幽無命看起來心情不錯。

他翻身下榻,背影好似特別活潑。

“今日有祭祀。”他隨手拽下那松垮的袍子,從玉架上取下一件稍正式一些的玄衣。

“小桑果,過來替我更衣。”

她坐起來,詫異道:“你重傷未愈,還要出門?”

“傷?什麽傷?”他一本正經地回眸瞪她,“我像是會受傷的人麽?”

桑遠遠假笑,下床,替他系衣帶。

他的玉架上並沒有適合她穿的衣裳。

將他打理清楚後,她打著呵欠,又想走回床榻。

“小桑果,”他叫住她,“你去哪裏?”

“補覺啊。這裏也沒有我能穿出門的衣裳。”

他輕笑著,拍了拍手掌。

女侍捧著托盤進來,托盤上端端正正放置著一套玄衣,材質紋理與他身上穿著的那件幾乎沒有差別。

只不過,他的鑲邊上是螭龍,她的則是烏鳳。

雖是便裝,但這儼然是正夫人的儀制。

女侍放下衣裳便躬身退下。幽無命走到桑遠遠面前,目光沉沉,極有壓迫力。

“要我幫你更衣麽?”

她趕緊抓起衣裳,逃到雲霧山巒的屏風背後。

待她略帶些羞澀地走出來時,見他雙臂環在胸前,笑得怪模怪樣。

“小桑果,那些雲霧,是紗。透明的。”

桑遠遠的臉色刷一下變了。

幽無命滿臉壞笑:“忽隱忽現,更覺曼妙。小桑果,你是在故意勾引我吧。”

她僵硬地轉頭望向屏風,盯了一會兒,發現根本看不見屏風背後的宮墻。

它一點也不透明!

“騙你的!”

幽無命笑得前仰後合。

不等她生起氣來,他已抓著她的肩膀,推著她走出了宮殿。

短命正在階下蹦跶,見到主人出來,高興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今日出行,幽無命沒有帶刀。

終究身體還是虛了。

幽影衛分兩列,隨侍在他身後。

“你怎麽一點都不著急?”桑遠遠忍不住問道,“那些人誣陷你造反啊!”

幽無命滿臉無所謂:“造反就造反咯。”

“可是……”她想起書中桑州的覆滅。

天都根本無需出手,發一紙檄文,自有狼群猛虎一擁而上,將一個小小的州國吞吃入腹。

幽無命用余光睨著她,見她臉上滿是貨真價實的憂心,他不知不覺勾起了一點唇角,難得正色地對她說道——

“一時半會,無人敢做這個出頭的鳥。”

他的聲音平淡冷漠,桑遠遠甚至聽出了一點殘忍的味道。

她偏頭看他,見他黑眸中一派睥睨。

恰在此時,有一騎自前方來,急急上報。

“報主君,韓州王領兵十萬,強攻玉門關!玉門關告急,至多再撐五日!”

桑遠遠:“……”

幽無命:“……”

玉門關便是幽州西線第一重鎮,與韓州境相鄰。幽州和別的州不一樣,任何一座要塞,都囤著重兵。

桑遠遠著實也沒料到,竟是韓少陵做了這個出頭的鳥。此刻天都那邊尚未傳出任何消息,他這樣做,已是明晃晃地舉旗了。

幽無命笑了起來。

“好。”他說。

他扯了扯韁繩,繼續向城北行去。

“小桑果,今日看完生人祭,明日我帶你去斬首韓少陵。”

桑遠遠只覺空氣裏滿滿盡是血腥味。

前行一段,她發現這股血腥味道原來並不是錯覺。前方正在祭祀,血氣沖天。

她忽然想起了生人祭是怎麽一回事。

每年驚蟄,雲境十八州都要做生人祭,取毫無瑕疵的少女,灌入特殊藥水,活活嘔血至死,用那至純的血來祭祀九處奇異的內陸深淵口。

很殘忍野蠻的習俗,帶著濃厚的迷信色彩。

數千年來,這塊大地上的人們都相信,在驚蟄這一日做好了祭祀,便能暫時滿足淵下的冥魔,安撫那躁動的深淵。

書中,夢無憂在做了韓少陵的正夫人之後,曾破壞過一次祭祀,救下了一位少女。那一年,冥魔的‘湧潮’千年難逢地同時在十二個地方出現,只差一點,雲境十八州就徹底淪為冥魔的盤中美餐。

誰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必然。

桑遠遠也不知道。

幽無命很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緊張。

他躬身覆在她的耳畔,輕輕吐氣:“早已死了,不給你機會同情那些祭品。”

她張了張口,不知該說些什麽。

祭祀是在一個大坑中完成的,站在巨坑邊緣望下去,只見坑底好似紋了一個巨大的、美麗的赤色圖案,血霧氤氳,一具蒼白的身軀正被人擡上來,有人圍上前去,又哭又笑。

幽無命道:“都是心甘情願的。被選中的祭品,家人可以擺脫奴隸籍。對於這些人來說,其實是天大的好事。”

“你相信嗎?”她問。

幽無命偏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