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火燒清涼殿

桑遠遠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沖動。

她比任何時候都更想要離開這個黑沉沉的地方,到桑州去。

遠離這些可怕的家夥。

韓少陵擡起手,重重壓在她的肩膀上。

她一動也不敢動,就像是被掠食者銜住了咽喉的獵物一樣。她知道,一旦韓少陵真的對夢無憂做出那樣可怕的事情,那麽,他在她的面前將不會再有半點心虛,他會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幕,將她徹底占有。

她,將伴在這樣一個男人身邊,和一具不人不鬼的軀體共用他,終此一生。

她的心底浮起一絲戰栗,身姿卻依舊端正,神色全無波瀾。

此時此刻,她只能祈禱夢無憂繼續鴻運當頭了。

韓少陵的面色仍有些發白,但已不再有絲毫驚駭頹靡之態,他揮退了侍女,讓桑遠遠替他斟酒。

“敬幽州王!”韓少陵笑著飲盡酒,朗聲道,“桑兒,滿上!”

桑遠遠奉過酒,便靜靜坐在一旁。

她覺得自己很像一個被擄進山寨的良家女子。

坐在韓少陵身邊,只要稍稍擡眼,就能看見對面的幽無命。

幽無命看起來有點意興闌珊,微仰著下頜,望著殿外的星空,自斟自飲。

“呵。”忽然,他輕輕地笑出了聲,道,“韓州王,你就這麽怕我?”

韓少陵濃眉微蹙,冷沉探詢的目光落在對方略顯秀氣的喉結處。

幽無命漫不經心地說道:“這戲一出接一出,是怕我閑極無聊一時興起,屠了你這韓都城?”

韓少陵順著他的目光往外一望,便見到一蓬濃煙之下,猙獰火光已躥出檐角。

報信的內侍匆匆趕到:“報——清涼殿失火,火借風勢,波及鳳虛殿!統領大人已在全力滅火!”

幽無命絲毫也不拿自己當外人,聞言,撐著桌案立起身子,懶懶散散向外走去。

韓少陵深吸一口氣,大步跟上。殿中百官急急推開桌案爬起來,尾隨主君匆匆趕往事發地。

靈姑從侍女的托盤中取出披風替桑遠遠系上,攙著她遠遠地看熱鬧。

火是從清涼殿燒起來的。

韓少陵剛命令貼身的親衛對清涼殿中的夢無憂下手。

這就出事了。

宮中侍衛都是修行者,他們扛著一只只盛滿了水的巨大木桶,從護城河中取了水,飛奔回來,把足有一噸的水‘咚咚咚’地傾倒在燃火點。

還有人騰身而起,自上而下,像潑雨一般把整桶水從殿頂砸下來,發出巨大的轟鳴聲,濺起無數白花花的大小水珠。

後宮木飾較多,有接頂的巨大的雕花木窗和木門,殿中還裝飾著層層疊疊的帳幔,這才迅速燒了起來。

火勢很快就撲滅了,只余濕煙滾滾。

清涼殿是燒了個透心黑,旁邊的鳳虛殿慘遭波及,也被燒毀了一小半。

局勢一定,眾人齊齊松了一口氣,開始預備善後。

便見侍衛統領面色糾結,押著兩個落湯雞似的人來到了韓少陵的面前。

幽盈月和姜謹元。

韓少陵:“……”

桑遠遠:“……”

這個就,純屬意外了。

她只是想保住姜謹元的小命,順便嚇嚇幽盈月。

誰能想到會失火呢?

幽盈月是真嚇壞了,像只小雞崽似的,抱住韓少陵就不撒手:“韓郎!韓郎!他,他跑到我殿裏,放火燒我!韓郎為我作主啊嗚嗚嗚……我好害怕嗚嗚嗚……”

幽盈月從前那麽囂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身邊有灰衣這個靈明境強者——她在前頭殺人放火,灰衣總會給她收尾善後。如今灰衣被韓少陵處死,她就像失去了眼睛和臂膀,再遇上事,心神立即崩潰了。

姜謹元也嚇得不淺。他是被煙嗆醒的,迷迷糊糊一睜眼,發現自己居然和韓少陵的小老婆躺在一張床上,帳外濃煙滾滾,嚇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當即拍醒幽盈月,招呼她往外逃。

結果這個女人渾不知數,竟拉扯著他大呼小叫,兩個人正糾纏不清時,便見有人扛著巨桶沖進殿中,兜頭給了床榻上的男女二人一個透心涼。

真是百口莫辯。

“老師,不是我放的火。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就在那裏了……我什麽也沒有做,真的老師……”姜謹元像是一只被暴雨打過的小山雞,蔫巴巴的。

“韓郎替我作主嗚嗚嗚嗚……嘎!”幽盈月哭到一半,忽然看見幽無命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睨著她,嚇得眼淚鼻涕聲音都憋了回去,濕透的衣裳好像瞬間結了冰,凍得她篩糠般顫抖起來。

“王王王、兄。”她松開了韓少陵,兩股戰戰,挪向幽無命。

本欲盈盈一拜,不想走到半途,竟是腿一軟,直直跌了下去,順勢行了個五體投體的大禮。

幽無命輕笑出聲。

“王妹,數年未見,倒是比從前更懂禮貌了。看來,韓州王調教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