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天卯時初,沈清就從床上爬起來了,簡單洗簌後就開始檢查要帶進考場的東西,確定萬無一失了才開始吃早飯,吃到一半秦川就來了,帶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深思倦怠,就像剛被女鬼吸食完精氣一樣,沈清招呼秦川坐下,問道:“昨晚沒睡好嗎?”

“一直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就做好多奇奇怪怪的夢,睡了比沒睡還困”,秦川懨懨地說道。

這是典型的考試恐懼症啊,這樣的狀態進考場可不太好,沈清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做一個心理輔導老師了。

沈清飯也不吃了,把筷子一放,就問秦川道:“很擔心?”

秦川看看沈清,點點頭:“我很希望能考中,但又怕自己沒那個命,讓娘親和妹妹失望。”

沈清心裏嘆一口氣,姑太太那樣的人相必時常在秦川面前念叨要光耀門楣一類的話,無形中給了秦川太大的壓力了。

沈清坐正身子,對秦川道:“我最近讀到孟子的《公孫醜上》,裏面有一句話我很喜歡。”

秦川看向沈清,一臉的疑惑,想著怎麽突然又說到學問上的事了。

沈清自顧自說著:“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秦川眼睛一閃。

“道之所存,雖千萬人吾往矣;

情之所鐘,世俗禮法如糞土;

興之所在,與君痛飲三百杯。”

沈清的聲音不高卻極穩,配合著他那鄭重堅毅的神色,自有一股豪邁與無畏,只讓人聽的熱血沸騰,只覺得這人生再也沒有什麽能阻擋自己,沈清微微擡頭,昏黃的燭光照在他那盡是睥睨之色的臉上,猶如天神下凡,他語氣鏗鏘:“秦川,怕什麽?歷經萬般紅塵劫,猶如涼風輕拂面。”

……

程景自認為是個講義氣的人,這天耗盡了半生的心力才從那勾人的被窩裏爬出來,一起和程萱秦瑤去送兩位考生,然而,他看到了什麽?

他看到他那一向溫良靦腆的秦川表弟兩眼泛光面色潮紅呼吸加快,怎麽看就不像是去參加考試,倒像是第一次去逛妓院。他走到兩人跟前,對秦川進行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觀察,而自己的小表弟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難以自拔,連眼色都不給他一個,程景很是懷疑這人被下降頭了……

時間差不多了,程景就要送沈清和秦川過去,就聽到程萱小聲地問道:“我們能不能也去送啊?”

程萱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旁邊的秦瑤也是目露期待,程景想著今天這麽重要的事情女孩子跟去瞎摻合什麽啊,立即就要拒絕,剛說道“姑娘家去什麽去”,旁邊的秦川已是搶了話,他面部嚴肅語調激昂:“想去就去,情之所鐘,世俗禮法如糞土!”

現場出現了一瞬間的靜默,程景程萱和秦瑤感覺精神上受到了驚嚇,他們先是一臉震驚地看著秦川,而後又不約而同地看向沈清,他們三人在此時達到了心靈合一,那就是秦川的種種異常絕壁與沈清有關。

沈清就兩手揣到袖子裏,臉上呵呵呵呵地笑著,一副淳樸憨厚老農民的樣子,心裏卻在想:這心理輔導太成功了怎麽辦?怎麽感覺弄成傳銷了啊?

……

會試分為三場,每場三天,也就是說要在貢院裏待九天。沈清經過層層搜查進入考間後,發現這地方還可以,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沈清將東西擺放整齊之後就開始閉目眼神,待到了考卷發下以後,沈清一看,題目都是一些中規中矩的,並沒有什麽太偏門的,沈清思考一陣就下筆寫起來。

前兩場都很是順利,只是最後一場的策論裏有一道題,讓沈清有些為難,這個題只有一句話: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這句話倒是簡單的很,出自《論語·為政》,是說君子和小人的區別的,“周”,親和之意,“比”,勾結之意,表面意思就是君子合群而不與人勾結,小人與人勾結但不合群,也可以理解為君子以公正之心對待天下眾人,不徇私護短,而小人則結黨營私。

沈清微微沉吟著,這句看著簡單,可怎麽寫啊?要寫到怎樣的深度?是流於表面論述一下君子與小人之不同,還是深層挖一下結黨營私呢?如今朝中就跟清朝九子奪嫡一樣,朋黨林立,寫君子和小人吧,難免太過於淺薄,可是寫的深了,萬一踩到雷區怎麽辦?可別考個進士還把自己小命弄丟了……

沈清權衡良久,想著既穩妥又出彩的法子,就得體現一個“純”了,做人有純心,為臣有忠義,沈清定一定心,就在草稿紙上寫起來。

沈清在貢院裏只覺得時間飛逝,不知不覺一天就過去了,而貢院外的人只覺得度日如年,程萱從第一天開始就加入了拜佛大軍,一天三炷香,虔誠地不得了,而且她也不知道從哪兒聽說的小孩子心最誠,在菩薩面前許願的話最容易成真,天天不僅自己拜,還把程鈺拉來拜。程鈺前兩天還覺得好玩,樂呵呵地跟著程萱,程萱怎麽做,程鈺就跟著怎麽做,到後來程鈺覺得無聊了,一見程萱來找自己就跑,他覺得他是能逃離自家姐姐的魔掌的,但他很是不知道一個戀愛中的女孩子有著怎樣爆發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