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我對他的信息也不是全然清楚，但是他同你說的，一定是被美化過的。”

陳幺若有所思。

“他也不屑於撒謊，問題只在於他說得夠不夠完整，比如他是童兵出身，很小的時候就有毒癮。”

見陳幺沒說話，陳舟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你應該想象得到吧？一個沒有成年的孩子，能夠在沒有藥物和外力的幫助下戒毒成功，他的意志力絕對是常人比不上的，你確定你真的要跟他繼續往來嗎？你會把自己也賠進去的。”

“那你呢？”

陳舟愣了幾秒鐘才慢慢道：“我難道不是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嗎？”

他臉上的這道橫亙整張面頰的疤，正是為了保護林生叫人一刀砍的，沒有將整個腦袋劈成兩半只能說是他幸運，更別提他為了林生出生入死這麽些年，身上一塊好肉都沒有，即便如此，林生仍然沒有徹底信任他。

那樣一個多疑、老練、城府深沉的家夥，為什麽陳幺會以為她能把對方玩弄於股掌之中？到了最後還不知道吃虧的會是誰。陳舟不希望她跟林生這樣的人接觸，所以才希望她能去過她早就想過的好日子，如今她如願以償了，為什麽卻還要回來踩進汙泥之中？

“……你知道遇到你之前，我住在什麽樣的地方嗎？”過了足足有一分鐘，陳幺才緩緩開口，“你覺得我接近林生是因為錢？”

陳舟沒回答。

“那個時候，我住的那個房間漏雨，每逢下雨天，墻壁總是滲水，滴滴拉拉的，過了雨天就會發黴，散發出一種古怪腐朽的味道。我住的那張床，四只腳都不穩當，墻壁上糊滿了舊報紙，想吃塊肉都是奢侈的事。”

“我搞不懂我每天辛辛苦苦賺錢，怎麽就是不夠用呢？可我又不想去學校，因為學校裏教的東西我都會了，我不喜歡看到那群蠢得要死的同學。我為了錢什麽都敢幹，坑蒙拐騙……誰叫我是個騙子呢？我還是個小偷，劣跡斑斑，差點兒就跟你在街頭看見的那些穿著吊帶裙黑□□鞋的站街女一樣。”

陳幺攥起了拳頭，“張開腿做生意，誰有錢我就跟誰，未成年的小姑娘，還是個雛兒，可是很值錢的。以後一輩子，都輾轉在不同的男人身邊，吃這麽一口青春飯，等到年老色衰，就露宿街頭。”

“我差一點就要過那樣的生活了。”

陳舟喉頭微動。

“這麽說可真不符合我的性格，比起對那個人的崇拜，我不比你少。”

陳幺說完就沖他嫣然一笑，“我突然餓了，想煮個面來吃，你要不要？”

其實他最好是拒絕，只是無法違背本心，便輕輕點了下頭，又跟著陳幺進廚房，看到她打開冰箱拿出冰凍的蝦仁蔬菜，很自然地伸手接過到水龍頭那裏去洗，他的神色很平靜，鴨舌帽仍舊壓得低低的，正洗著菜，卻讓陳幺踮起腳將鴨舌帽給拽了下來。

這張臉……陳舟下意識要躲避她的視線，卻被陳幺強硬地捏住耳朵：“這裏只有你我，還擋著做什麽？再醜我也看到過了。”

陳舟沉默的繼續手頭的動作，是啊，很醜……這道疤真的是……太難看了。

“但是真的很酷。”

他又愣了一下。

陳幺只說了這麽一句，便擰開了燃氣灶的開關，她家裏常備各色面條，因為面條吃起來方便快捷，不過蔣元柏為了防止她吃多發胖，每次來都會檢查存貨，陳幺稍微吃多一點他就開始碎碎念。

這回下的是蕎麥面，兩個人都沒說話，但合作的相當有默契，陳幺還拿了一瓶紅酒出來，陳舟搖頭不喝，他是開車來的。

可他的拒絕陳幺向來是看心情聽，她想喝他就得陪著，她倒了一杯送到他面前，用那雙多情的桃花眼凝視著他，無形中又給了陳舟一種錯覺，好像她根本就不討厭他，好像她也是喜歡他的。

他真的很羨慕陳默，也很羨慕穆臣，他們兩個總能得到少女時期陳幺的笑容，那是他得不到的。

他從來不是個討喜的人，性子孤傲又不會說話，刻薄的自己都厭惡自己。直到現在，也是這樣。

想著，陳舟一口把一整杯酒都給幹了。陳幺啪的打了他一下，怒氣沖沖：“是讓你品不是讓你拿來解渴的！這一瓶要二十萬！你一口就喝了？真是牛嚼牡丹！”

嘴上這麽說，她還是又給他倒了一杯，這回陳舟很小心地一口一口抿，他喝不出這些酒的區別，二十萬一瓶的紅酒跟三塊錢一瓶的紅酒他覺得也沒什麽差別，他不懂這些高档的東西，但他懂她的世界不需要他的出現。

他吃了碗面，勁道十足的面條上臥了一只溏心蛋，蝦仁火腿等配菜堆得滿滿的，陳舟也是真餓了，他大口大口地吃起來，險些連舌頭都吞下去。吃到一半有點噎著，端起高腳杯就想一飲而盡，結果想到陳幺剛才說他牛嚼牡丹，便又僵硬地放慢了動作，小小抿了一口，又低頭吸了一大口面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