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

溫寧乖乖的做在大廳一側的側座上,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也不敢說。邊上的無音看著他,又有些擔憂的看著上座。

上座白芷氣的眼睛都快歪了。

“我怎麽就,我怎麽就走了三年,回來你就自作主張把自己給嫁了呢?”白芷用手背敲著自己的手心,一臉的痛心疾首,“師父我不同意,你才幾歲?你說說你才幾歲?”

一邊的無音開口想說,被白芷伸手止住話頭:“臭小子你先閉嘴,待會兒再找你。”

無音只得閉嘴。

先前他知道這是溫寧的師父,江湖中盛傳的妙手回春神醫白芷的時候,早就聽聞他性格古怪,不喜與人過多交往,也知道溫寧是他唯一的弟子,雖然他出去雲遊,三年不歸,被小姑娘抱怨“不靠譜”,疼愛這個徒弟,將她試做親生女兒倒也是真的。

老父親出門在外,放心的把女兒放在家裏,回來卻發現女兒被個還俗的僧人拐走了,還成親了,難免發一通脾氣——為了防止白芷沖撞到皇族,也就是銀瓶大長公主,無音只好將他請到偏院客廳來相認,遠遠的避開銀瓶和裴瓊等貴胄。

溫寧微微擡起眼來,偷看了一眼氣的直喝茶的白芷,小小聲的嘟囔道:“還不是因為師父你三年不回來,三年能發生多少事呀……”

當年一句“我南渡去婆羅洲看看。”說走就走,三年渺無音訊,要不是她和陳村的村民相處融洽,平時多有照顧,她一個十三歲的少女,獨自住在山上,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就算你師父我南渡婆羅洲,九死一生,三年不歸,你也不能就這麽把自己給嫁了吧?”白芷指了指邊上的無音,“你看看,你看看,還是個還俗的僧人?咋,這世上沒男人了”

無音:……

他知道自己還俗這件事情,過分讓人羞於啟齒,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白芷這話有點怪怪的。

“再說了,你當初不是說了,待到及笄之年,就自己把頭梳起來,不成親,不嫁人麽?為師我勸了你半載,一點用也沒有,我這才走了多久,你就改性了?”白芷的聲音高了八度,一臉的窒息,“那為師當年為什麽勸你想清楚?”

“師父!”溫寧跺腳,“我這又不是真的成親。”她噘著嘴,手指攪著大紅的婚服袖子,一臉委屈,“聖僧以後還是要回佛門的,他說了不碰我的。”

白芷更加窒息了。

“他說不碰你,你就信?!”

他的聲音又高了兩分。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他說什麽你就信?”

白芷看著一邊的無音:“你自己說,我的徒弟好看嗎?”

無音:……

他想了想,決定守戒:“自然姿容清麗,裊娜可愛。”

白芷又把臉轉向溫寧,用手背拍著手心,痛心疾首:“你同他住在一起,每日瓜田李下,擡頭不見低頭見,甚至晚上還得同床共枕,用一條鴛被,假以時日,哪個男人能忍得住,哪個男人能恪守諾言?”

溫寧低著頭,並不敢繼續辯解了,只好自己在那邊小聲,小聲,再小聲的自我安慰:“修佛不算男人。”

無音:……

雖然道理他都懂,但是……

他憋了半晌,才輕聲問道:“小檀越,為何汙蔑無音?”

溫寧瞪大眼,慌亂的看著無音:“我不是,我沒有,你們修行佛法的人,不都覺得凡人的身子臟汙,如夢泡影麽,那又管什麽男女,沒有男女,那不就是不算男人了嘛。”

無音:……

熟知佛法的無音嘆了口氣,糾正道:“小檀越,不是這麽解的。”

“凡人寄生軀殼,有嗔癡貪愛之苦,故當做夢幻泡影觀,雖苦,而不動心志。”他柔和的像是在給滿心困惑的信女解經,眼裏映著一襲嫁衣如火,面若芙蓉的小姑娘,若是被這雙眸子看著,怕不是再怎麽堅定的信女,也要心生動搖,盈滿一池春水了。

溫寧低下頭,又不敢看他了。

“不、不是嗎?”她臉頰微微發燙,不知道是因為對佛經會錯了意,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行了行了,”白芷頭痛的打斷二人,“你把徒弟還給我,既然還是要再入佛門,那別拖累我徒弟,寫了休書,放我徒弟走。”

無音默然:“自然不會蹉跎小檀越太久。”他站起來,雙手交疊,對著白芷下拜道,“還請白神醫再寬限些時日,無音一定恪守對小檀越的諾言,秋毫無犯。”

白芷看著他,無音只是站在他面前,一雙眼睛看著他,澄澈見底,仿佛一汪寒潭。

兩個人對峙著,只有小姑娘默默地在二人中間舉起手:“有沒有人,問我一句……”

白芷氣笑了:“你說。”

“我現在同師父走了,是欺君之罪。”小姑娘縮著脖子,小小聲的解釋,“我信聖僧,師父若是不打算離開永安府,可以在湖邊小築邊上也住下……看著聖僧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