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3頁)

就在明宣六年的第一次大朝上,欽天監上了一道賀表——江蘇上方龍氣縈繞,可見此次南京修園又喚醒了列祖的龍魂。

南直隸應天府是西朝原本的首都,後才遷北京。前三位皇帝都葬在了南京,有龍氣自然是正常的,也是好事。

皇帝聽了,問了一句,“哪裏?”

“回聖上,是江蘇上方。”

江蘇常州,王瑞老家。

慕良回眸,不經意瞥見了王瑞身邊的萬清。欽天監是蘭家長子蘭賀櫟任職的地方,萬清這一次是徹底要同王瑞開戰了。

此時四川事了;南京修園的錢撥了下去,王瑞已將錢抽出來還給了福建河道;抗倭也取得了功績。國之大事基本穩定,兩派的鬥爭漸漸浮出水面。

他們像是時刻準備著的兩條龍舟,在太後將蘭沁禾調去了常州的那一刻,就被皇家吹響了開賽的號角。

大浪過去,可以開始賽舟了。

此時從外局的角度來看,兩隊不分伯仲。

首輔王瑞,兼刑部尚書銜。

次輔萬清,兼工部尚書銜。

內閣大學士殷姮,兼戶部尚書銜。

光祿寺卿蘭沁酥、戶部侍郎楊士冼、秋瞿。

司禮監提督樓月吟,掌鎮撫司、東廠。

司禮監掌印慕良。

除此之外,在江蘇的局面也十分微妙。

江蘇是王瑞的老家,地紳豪強頑若磐石,可江蘇巡撫兼布政使淩翕是萬清的同年,也是至交好友;現如今王瑞的老巢裏又被打下了西寧郡主。

宮裏宮外,九州八荒,從順天府到應天府,兩黨皆不相上下,四處攀爭,一點也不肯示弱。

若說之前陳寶國入獄殷姮上位,還勉強算是暗鬥,現在已經到了明爭的地步。

今日欽天監上的賀表再次觸動了皇帝的火氣,可這還遠遠不夠,慕良明白,皇帝斷不會因為這樣的風言風語就向西朝第一權臣揮刀。

他要準備更加高純度的火.藥,必須趁著前兩波的余威未消之前,一舉刺中皇帝的命門。

“幹爹,事兒都處理好了。”

千歲府內,平喜穿著一身便服從後門進來。

屋子裏擺著火盆,慕良是怕冷的,他坐在火盆邊,一邊看書一邊撫著手上的紅玉扳指。

娘娘離了京,好歹給他留了點念想。

“日子定在了下月二十五,萬歲爺壽辰當日。”

這屋子裏沒有一個人,平喜說話卻也小聲得很。

慕良放下了書,聽完後稍稍皺眉,“不行,那日整個北京城都結為森嚴,改了日子,換做下下個月的初五。”

皇上的壽辰是提前兩三個月就準備起來的,一絲一毫都難有馬虎,他們要在銅墻鐵壁裏鉆洞不太容易,得盡量找寬松的時候。

“是。”

“人可靠麽。”慕良又問。

“幹爹放心,我們沒漏馬腳,那些人都是綠蕪教的,本就是反民。”

“沒漏就好。”

慕良將書合起,看向了平喜,“常州金蟒、欽天監……王瑞也該采取行動了,你仔細注意著他們的動向,看看他們打算從哪裏下手。”

“保不齊要從光祿寺卿那邊,”平喜蹙著眉,“她老人家一天天地待在宮裏,萬歲爺耳根子軟,她說十句話能聽進去□□句,王黨恐留她不得。”

慕良眼眸微瞌,細細思量著,“倒也未必是她。”他又想起一件事來,問道,“納蘭小姐今日在做什麽?”

“哦,新進的一批鳥銃到了,被納蘭小姐瞧見了,她覺得稀奇,正纏著上官說想去學呢,不過那東西哪是能隨便碰的,上官否了她,她這幾日悶悶不樂的。”

“她的位置也該變一變了,像現在這樣天天守門巡邏跑腿,到頭來也只混成一個好嘍啰。”慕良抿著唇,食指輕輕敲著桌沿,“讓她去學點實用的,能放出去的那種。”

平喜道,“納蘭小姐才到任了幾個月,這麽快換是不是不太好啊?”

“那是從前,現在由不得她安逸下去。”

娘娘到了常州,常州的情況遠非別處能比,那裏是王瑞的老巢,官府到鄉紳都是王瑞的人,她一個空降的知府,是空有簽子卻無人使喚。

“我估計納蘭玨很快就要外調。”

“外調?”平喜疑惑,“外調去哪?”

“先讓她學著,”慕良沒有回答平喜的話,“她總歸要替納蘭老將軍的班的。”

“噯,兒子知道了。”

慕良目光又回到了書裏,他看著上面的字,忽地有些好奇,千百年後的自己會以何種姿態留於紙上。

大抵也就是飛揚跋扈、冷血殘暴的奸宦一類。

他又撫上了拇指的紅玉扳指,心裏酸軟,也就只有娘娘會如此的憐惜他。

娘娘……

慕良低頭吻上了扳指,他心裏默念著:

萬請安心。京裏的一切他都會打點好,只等您回來,到時路已經太平了,再也不會顛簸您的轎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