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臣願作舒鈴,求娘娘成全。”

這句話之後,屋裏安靜了很久。

蘭沁禾震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預想之中的關系,該是梁山伯祝英台,可慕良想的卻是舒鈴那樣暗地裏的玩物。

這話題實在讓人害臊,她今日毫無準備,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勸說。

察覺到蘭沁禾的沉默,慕良臉上的那點羞紅立馬退了下去,又變回了慘白一片。

之前蘭沁禾在九王府放話,眾人都以為是秦玉,可慕良卻是明白的。

秦玉是東廠的廠衛,他自己親自插進郡主府的人,稍一問話就明白了絕不會是他。

蘭沁禾最近的兩個月一次都沒見過秦玉,反倒是剛剛對自己……

慕良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定是娘娘從未見過司禮監的年輕太監,覺得有趣兒,起了玩心。

何止西寧郡主,那些權貴們誰不是如此,都喜歡看折金絲雀翅膀的模樣,都喜歡將虎皮剝下來做成地毯、踩在腳下踐踏。

慕良深諳這種扭曲的快感,他想蘭沁禾也必定如此,想看看一個司禮監掌印的醜樣。否則他實在想不通自己有哪裏值得喜愛的,他又不在郡主府裏主事,手段再厲害也和蘭沁禾無關。

她起興趣的是慕良身上的那層官皮,並非慕良本身。

慕良以為自己想通透了,這會兒他知道蘭沁禾怕惹他生氣使蘭家遭殃,於是趕緊順道把這事兒提了,好讓蘭沁禾放心。

這是最有效的安慰,更是最大程度的示誠。他不過是個奴才,怎麽會同娘娘過不去呢。

蘭沁禾這會兒確實不想蘭家的事了,慕良這舉把她震得笑容都掛不住了。

若是前幾日,她必然順水推舟地應下,可今日時機怎麽瞧怎麽不對。

兩人坐了半晌,坐到慕良臉色越來越難看,忍不住惶恐地想要跪下時,蘭沁禾動了。

她起身,解下自己了的外袍給慕良披上,裹住了他冰涼徹骨的身體。

“天涼,千歲莫要凍著了。”她給人穿上衣服後,朝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距離。

“這件事我們往後再議,現在還多得是要緊的事,不容耽擱。”

不管是審訊歹徒還是京中的流言都需要處理。這個時候萬清知道了消息,肯定是心急如焚,她也需要趕緊回家,同母親說明情況。

這樣火急的時候,沒時間談論情愛。

可慕良未必是這麽想的。

他見蘭沁禾後退拉開了距離,眼前一黑,連滾帶爬地跪倒了蘭沁禾腳前,“奴才該死!是奴才擅自揣度,奴才有罪!”

蘭沁禾這一刻的舉動,明顯是在拒絕。

他磕了頭之後猶覺得不夠,擡起手就自扇巴掌,一邊扇一邊念,“是奴才瞎了眼迷了心,奴才該死,奴才萬不敢玷汙娘娘。”

蘭沁禾一愣,猛地想起這人剛才是下了多大的勇氣,才敢說出那些話來。

她這樣未免太傷人心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一著急也跪在了慕良面前,拉住他的手,神情焦急,“只是這個時候又忙又亂,不是細說的時候,你怎麽又誤會了。”

慕良緩緩擡頭,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只一味傻傻地看蘭沁禾。

蘭沁禾索性閉上了嘴,將人摟進懷裏抱著。

“你總是這樣……我也是平生第一回,哪裏就真的能懂你的心思了。”她蹙著眉,又好氣又好笑。

說到底,二十七年來,她也是初嘗情愛滋味,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遊刃有余,多少摻了些莽撞。

懷裏的身體柔軟,慕良確實是沒練過武的,摸起來並不有力,比普通男子還要削瘦些,但也剛好適合蘭沁禾抱住。

她抱完之後,稍稍退開了一些,抿著唇,伸手用指尖輕輕碰了碰男子的側臉。

“等事情了了,我再來找你。”她說著。也拉了慕良站起來。

那人懵著,木偶一般乖乖起身,還沒反應過來蘭沁禾的意思。

這個樣子的慕良呆呆的,少了些陰鷙和自卑,蘭沁禾越看越覺得可愛,於是順手將他磕頭時弄亂的鬢發勾去耳後,淺笑著同他叮囑,“你乖乖的,我回去先稟告母親,過兩日再來看你。”

慕良聽到她要走,終於回過神來,流露出幾分慌亂,“娘、娘娘……”

像個被母親丟下的孩子似的。

這模樣比之前自然可愛多了,蘭沁禾眼神柔軟了下來,牽住了他的一只手捏了捏,“我不是誆你的,過不了兩日一定來。”

說罷,她轉身出門,留下慕良呆在屋裏。

他神情怔然,身上還披著女子的外袍,久久無法回神。

那衣服溫熱,殘留著郡主府的香薰,又有點點血腥味沒有揮去,兩般相交,織出了讓慕良全身發軟的氣息。

噗通——

他跪了下去,跌坐在地上,雙手於胸口.交叉,拽住了外袍兩旁的衣襟,把自己裹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