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齊木未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像現在這樣，坐在一家空蕩蕩的咖啡廳裏，把過去發生過的事情一點一滴地告訴一個男人。

從幸福的、富足的童年，到突如其來的事故，剛剛失去父母的日子，在學校裏受到的排擠，在親戚家寄人籬下的生活……自己原本擁有的東西一件件失去，到最後就連想看一眼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都被人拉長了臉趕走。

但在她過去的人生裏，不是只有糟糕的事情。她也還是遇到了不少好人——從秀知院學園的四宮輝夜，到主動接受她的齊木楠雄一家人，都向她伸出了援手。除了一些涉及隱私的內容，例如四宮輝夜與白銀禦行之間長期的戀愛頭腦戰，以及齊木楠雄的超能力者身份，其余的事情她都事無巨細地告訴了他。

“其實……聽起來好像挺麻煩的吧？”說到最後，她將果茶杯子舉到唇邊擋住下半張臉，有點勉強地笑了笑，“不過和你的經歷比較起來，應該算不上什麽。畢竟你現在成為了職業英雄，過去一定也有過傳奇性的經歷……”

爆豪勝己一直沉默著。他的手指把玩著手裏精致的金屬勺子，卻沒有動面前的西班牙辣香腸炒飯。

過了許久，他才低低出聲：“是這樣沒錯。你的這些事情，和我過去經歷過的相比算不上什麽。”

齊木未來捧著茶杯的手有點發麻。她垂下了眼，輕輕“嗯”了一聲。

即便早就知道在爆豪勝己這樣的人面前說出自己內心深處塵封許久的不堪回憶，得到的反應也不過如此，但實際聽見他這樣說，她的心頭還是湧上了一絲淺淺的酸澀。

“那種時候，我沒有能力和他們硬碰硬，就算知道一些事情，也只能裝作不知道。假如說破的話，他們惱羞成怒，就會變成……今天這樣。”像是為自己辯解一樣，齊木未來輕聲補充道，“雖然現在已經沒必要顧忌太多，但是……”

“現在，沒必要顧忌太多嗎……”爆豪勝己手中轉動著的勺子陡然一停。他擡起紅眸，直直盯著齊木未來：“既然如此，那棟房子你打算怎麽辦？那個本來就應該是你的吧？”

齊木未來怔了怔。

“當初買下房子的戶主打算出售房子。我想……把它重新買回來。”她猶豫著，輕聲說，“但是現在錢還不夠。”

“老子說的不是這個意思。”爆豪勝己陡然顯露出些微的煩躁，但又很快壓制住情緒，“為什麽你還要特意想辦法湊錢去買？你父母留下的房子，明明就應該是你的。”

齊木未來張了張嘴，最終艱澀地吐出幾個字：“你是說……我，找那個親戚，把應該屬於我的東西，要回來？”

這麽多年，她不是從來沒有生起過這個念頭，只是從來不敢訴諸於口。不是畏懼親戚，而是害怕最終的結果會令她失望。

如果竭力爭取，最終依舊失敗，那就是真的再也拿不回來了。而她是一個父母雙亡的普通女孩，要想和年長的親戚、甚至包括因她的父母死亡而獲利的人們，則如同貪婪的惡狼。

“老子恰好認識這方面不錯的律師，可以幫你牽線。對方是雄英經營科校友，畢業之後和你一樣進入T大，讀的是法律系，姑且也算是你的前輩了。沒必要顧慮太多，不去做永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爆豪勝己低聲打斷了齊木未來的思緒，“去做吧，你不是那頭惡龍麽。”

“不要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剛才說你的經歷和我對比相差太多，不是為了貶低你，而是為了告訴你，既然我能戰勝那些困難，那你這邊的事情對於你來說應該也是小意思。”他蹙了蹙眉，說道，“老子覺得不錯的家夥，不應該真的僅僅如此。如果他們是狼，那你就應該是龍。”

齊木未來屏住了呼吸——她將自己創作《惡龍的意志》時的想法告訴了爆豪勝己，如今他這樣對她說，意味便無比明顯：筆下的主角最終憑借著鋼鐵般的意志獲得了勝利，而作為作者的她，直到現在還瞻前顧後，實在說不過去。

齊木未來過去不是沒有查詢過相關的法律知識。她很清楚，親戚對第三方買家隱瞞實情，賣出了本該屬於她的房子，在這種情況下，她無權向買家要求歸還房產，但是卻可以起訴親戚侵權，要求賠償。如果能將賠償拿到手的話，重新買下這棟別墅不是不可能。

她的指尖微微發顫。而就在這時，爆豪勝己卻沒有給她留下足夠醞釀的時間，而是擡了擡下巴：“快點吃，都涼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齊木未來清瘦的肩膀：“和夏日祭的時候相比，你變瘦了。”

齊木未來一怔，腦海中倏地浮現出那天河堤上，他把她按在草地上的情形。那時候，他應該也清晰獲知了她的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