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目光相交唯有一瞬。那一瞬間，爆豪勝己清晰得看見齊木未來驚愕的翠綠眸子轉過來，睫毛微顫。和上次不同，這一次她沒有化妝，穿得也是深色系的基礎款。柔順的長發罩住了她略顯單薄的肩膀，顯得她愈發纖瘦。

燈光徹底熄滅之後，齊木未來手裏的手機屏幕仍然散發著柔和的盈盈白光。光線漸漸微弱下去，照射到她下頜到胸口的一小片地方時，僅能淺淺淡淡地描摹出少女柔和的曲線。

以前在他家裏住著的時候，她也是這麽瘦的嗎？

爆豪勝己沒來得及多想，便看見齊木未來手裏的手機屏幕自動暗了下去。隨後，他聽見齊木未來發出一聲低低的叫，像是被嚇了一跳。

想起剛才瞥見的、齊木未來手機上的瀏覽內容，爆豪勝己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沒有說話，而是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齊木未來只能聽到一旁衣服與座椅表面摩擦的窸窸簌簌聲響。

“你……也來看這部片子啊……”猶豫了一下，齊木未來還是輕聲開了口，努力讓氣氛不那麽尷尬。

這是那次在家附近把話說開之後，兩人的第一次交流。

“嗯。”出乎她意料，爆豪勝己沒有說什麽“你能看老子怎麽就不能看了”之類的話，而是低低應了一聲。

“聽說……真的很恐怖。”她竭力想要挽回一些面子，“網上那些說可怕的用戶有很多都是男生。”

“哦。”男人的回應依舊吝嗇。

齊木未來一時半會想不到該在說什麽。她捏著手機，有點茫然地盯著電影院大屏幕上逐漸出現的“東映”字樣，過了一會兒，還是慢慢把手機放在了腿上，時時準備應對四宮輝夜的聯絡。

“我的母親，在我9歲的時候失蹤了。當時年幼的我只記得她收到了一封信，隨後把自己在房間裏關了半天，就出去了。離開之前，我問媽媽要去哪裏，她只笑著對我說，‘凈子在恐山等我’。”

“那就是我最後一次看見媽媽。”

“後來再回憶那時的情景，我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媽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是為了寫下遺囑。而離開前媽媽的笑，像是有一個人騎在她肩上、用力拉起她的嘴角，從而形成的笑容。只是當時媽媽身後空無一物，家裏只有我和媽媽兩個人罷了……”

聽著屏幕裏稚嫩童音念出的自白，齊木未來舉到唇邊的咖啡杯頓在了那兒。她的眼珠一動不動地、警戒地盯著大屏幕，後背沁出冷汗來，過了半晌才僵硬地喝了一口，順手把咖啡杯放在一旁的杯托裏。

“沒事的……”借著電影音效的遮掩，她這樣為自己打氣，輕輕撕開了手裏那個巴掌大的面包的包裝袋，舉起來咬了一口。

電影開頭述說著自白的主角如今已經二十多歲了。鏡頭此刻正映到主角躺在床上、慢慢醒來的畫面。

下一秒，畫面陡然切換到臥室天花板。只見高高的天花板上突然出現了幾個大字：“千萬不要讓它們發現你能看見它們！”

齊木未來嚇得猛地一哆嗦。而就在這時，坐在一旁的爆豪勝己似乎忽然發出了一點響聲。恰好此刻電影背景音不大，齊木未來依稀聽到了一點。

他好像“哦”地叫了一聲。

“哦”。

影廳黑下來之前，爆豪勝己說的那句“瑟瑟發抖的膽小鬼”依舊在腦海中一清二楚。齊木未來沉默了片刻，回頭去看爆豪勝己。

借著屏幕發出的光線，爆豪勝己察覺了齊木未來在看他，頓時有些氣急敗壞：“看屁啊你。”

齊木未來點了點頭，吞下嘴裏的面包：“嗯，我在看屁。”

爆豪勝己動作一頓。很快，黑暗中伸出一只手，一把掐住了齊木未來的面頰。

“你聽好了，老子那是被嚇了一跳，是正常的神經反射，不是害怕！”爆豪勝己將臉湊近，惡狠狠地說，“你別得意了，等下你嚇死老子也不會管你。”

“我知道。”齊木未來抓住爆豪勝己的手腕，一邊把他的手往下拉一邊含含糊糊地說，“因為我不能指望一團沒有用的空氣做些什麽……”

黑暗中傳出爆豪勝己磨牙的聲音。兩人借著微光再次目光相對，爆豪勝己氣極反笑：“你他媽現在有本事了，以前都是裝乖是不是……”

話音未落，影廳裏倏地響起一陣刺耳的音效。一時之間，兩人動作一頓，爆豪勝己也松開了捏著齊木未來面頰的手，兩人同時回頭，朝著大屏幕看去——

屏幕上出現的，是一張慘白的臉的大特寫。

一瞬間，齊木未來嚇得渾身一顫，只發出了一聲微弱的鼻音。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遵從本能般胡亂伸手、一把抱住了旁邊的爆豪勝己。與此同時，她察覺對方也反射性地回摟住了她的肩膀。

“剛剛那是什麽！”齊木未來將和爆豪勝己鬥嘴的事情徹底拋到了腦後。她把腦袋埋在他的胸口瑟瑟發抖，簡直想要堵住耳朵，連聲音都不聽，活像一只羽毛被打濕的可憐小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