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暖雪(15)

“我是朗佛羅商場的執行總裁,是的,朗佛羅是我家中的產業。”克裏斯先是解釋了自己上台作證的原因——他慢慢彎唇笑起來,翠眸明亮而逼人,他看向陳旭鋒,看向陳淩峰,誰也不敢輕易直視,他們沉默不語,像是陷入深淵的困獸。

克裏斯繼續說了下去:“我調取了關於這份發票上消費時的錄像,發現在這些支出時,蘇衾女士並沒有一同出現在陳旭鋒身邊。”

“……我明白你們一定會覺得這話好笑,她不在身邊,就意味著她沒有收下禮物?”

“我當然不是為了辯駁此事,我只是想說,這些女款奢侈品,或許並不是給蘇衾的呢?”

克裏斯條理清楚,將這些話說得漂亮好聽。而他分明知道,這其中許多奢侈品確確實實是被蘇衾收下的,但他卻用了和張鳴一樣的含糊手段,告訴各位聽眾,他的推測有可能是正確,也有可能是錯誤。

決定權在大家心中,自由認定。

本來,克裏斯作為一個老板上台就已經是不可思議的事,更別說此人還是蘇衾的前男友——那個神秘的初戀男友,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不肯輕易挪開。

他在中國待了很久一段時間,因此中文流利,可偏偏這時候他故作不解地歪頭自問一下:“其實我一直不能理解,這位律師為什麽一直在強調她收下了陳旭鋒陳先生的禮物呢?”

“是因為這樣,有助於最後的……審判?”克裏斯裝作不懂,裝作笨拙,他的國籍並非本國,誰也不能指責他懂不懂法律,了不了解這些話會不會對最後結果有所影響。

翠眸閃爍,貓一樣狡黠明亮的光芒在這一刻,如虹掠過。

他的領口戴了一條簡潔大方的領帶,上面扣了領扣。是一枚極為貴重的奢侈品。

克裏斯慢條斯理,擡手指了指自己的領口,輕巧地說:“這是蘇衾在我們交往的時候,送我的禮物,那時她未成年,父母健在,家境優渥——這是她能送我最好的禮物。”

“我視若珍寶。”

“於是我送出了我當時認為最值錢的東西,”他失笑了一瞬,聳了聳肩,“當年我不懂得如何去愛,因此在送出黑卡後——”

他做了一個手木倉抵住額頭的動作,略有詼諧幽默地大笑起來,“啪!”

綠色的眼珠,因含笑而晶瑩剔透,纏綿悱惻的愛意轉瞬即逝。

誰都看得到,誰都看得懂。

“就此被她判了死刑,因為她罵我不懂得怎麽愛人——然後我們分手,再見面時,就是今年她因為這一樁事受傷,我放下所有事回國來找她。”

“我們是豆蔻年華時候認識的,按照很多人的說法,我們這樣的青梅竹馬,若是沒有其他因素幹擾,我們是會結婚生子,成為人人艷羨的一對愛侶。”

克裏斯輕聲說了下去。

真是奇怪,明明他說的話與這場法庭作證內容並不相幹,但是審判長、法官卻沒有讓他住口。他們也在安靜地聽著。

蘇衾仰著頭看他,她目光如水,平靜而溫柔,她看到他那樣精巧絕倫的長相,在法庭內透進的日光下,仿若盈著燦爛輝煌的珍寶。

“但我不懂得愛人,是我的緣故,導致我們分手。”

“我從不會責怪她,責怪她為什麽不等等我,等我幾年,等我學會怎麽愛人時,再像從前那樣成為人人艷羨的愛侶。”

克裏斯對上陳旭鋒的眼,他近乎是嘲諷地眯起眼,濃長棕灰的眼睫毛在空氣中顫抖,一道凜冽的弧度,從鏡頭中傳遞給所有人。

法庭上靜悄悄的,只有他流利、溫柔、異樣好聽的聲音在緩緩流淌。

“因為我足夠愛她,我明白和她分手的原因很多,我們各自責任沾半,我也清楚知道她是怎麽樣的人,我們這些男人該如何和她相處,”克裏斯哼笑一聲,眼神澄澈,他目光掃過蔣崇盛等人,所有直播平台觀看的人都知道他在看他們,因為很快,他就這麽說,“像是我之後蘇衾談的男友,他們之所以和她分手,原因很多,說不出是誰錯誰對,可最後大家都還能夠相談甚歡,一同在酒桌前吃飯聊天——”

“憑借的是什麽,是因為我們清楚她在每一段戀情中做的足夠好,我們無法違心說出任何,”他強調,豎了豎手指,虛空中點了一下,“請記住,是任何——一句壞話。”

他望了望陳旭鋒,這回是明目張膽地在嘲弄他了,因為他輕視著笑了,對著他。

“她當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女人,我清楚她的壞在哪,我們這些前男友都清楚她壞在哪裏,”克裏斯遙空指了指她,淡淡地說了下去:“她壞在能夠將每一段感情都談得刻骨銘心,足夠讓我們所有人誤以為,我們是她的唯一,是她的特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