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蘭芝沒有失去意識,只是無法睜開眼睛。

周圍一陣搖晃,她聽見水聲叮咚輕響,聞到潮濕清冷的空氣。藥效麻痹了她的思維,無論思考什麽都慢上一兩拍,過了很久,她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在一艘小船上……為什麽會有船?

對了,她被人救了,是誰呢……

渾渾噩噩間,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喊“劇院幽靈來了”,是她大腦產生的錯覺,還是埃裏克真的來救她了?

船靠岸,一雙手將她橫抱起來。身下陷入鵝毛般的柔軟,她好像被人放在一張大床上,接著,一只冰冷而修長的手覆在她的額頭上,在試體溫。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水盆落地的聲音。那人似乎在浸濕幹毛巾。幾秒後,她的額頭一陣舒適的冰涼。

這一晚,耳邊浸濕、擰幹毛巾的水聲就沒有停過。她忽夢忽醒地睡到了天明。

等她能睜開眼睛時,似乎已是第二天。那杯紅酒的藥效實在太厲害,即使過去了一天一夜,她的手腳依舊使不上力氣,腦袋更是像灌了鉛般沉重。

白蘭芝揉了揉太陽穴,眯著眼打量四周。她好像在一個石窟裏,卻布置得比豪華公寓還要華麗,床墊、被子和枕頭都填充著鵝絨,石壁上掛著有金色流蘇的壁毯,壁毯上面是橢圓形的油畫,油畫裏的人……好像是她?

白蘭芝愣了一下。

她撐起身子,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走過去。竟真的是她。畫中的她穿著蓬松的真絲舞裙,白絲襪,足尖鞋,眼角和雙頰塗著淺粉色的脂粉,是她第一次在小劇院上台表演時的穿著打扮。不僅墻上這幅油畫是她,角落裏一架鋼琴的譜架上,樂譜的封面也畫著她。

白蘭芝滿臉迷茫,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她想要放下樂譜,回到床上,假裝什麽都沒看見一樣,身體卻僵硬不聽使喚,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石門被打開,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男人走了進來,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淡色的唇,線條淩厲的下顎,修長的頸。他戴著黑色皮手套,腳上是同色同材質的窄緊短靴。

他在鋼琴前坐下,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你醒了。”

白蘭芝眨了眨眼睛,蹲坐在地上,愣愣地盯著地毯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為什麽在這裏。

……她被埃裏克救了。

不對,是被埃裏克扮演的劇院幽靈救了。

想到這裏,她的表情有些難以言喻,O.G先生、埃裏克、劇院幽靈……他還有什麽身份是她不知道的?

“怎麽。”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身體不舒服?”

頭腦還是很混沌,她反應了兩秒才明白他在說什麽,正要搖頭,他卻已蹲下來,摘下皮手套,將手背貼在她的額頭上。他的動作是如此體貼,口氣卻冷漠疏遠:“沒有發熱。不要裝病。”

她依舊反應了兩秒:“我沒有裝病。”

他沒有理她,坐回鋼琴前,專心致志地在樂譜上寫著什麽。她慢吞吞地爬起來,做賊似的用余光掃視著他筆下的內容,卻見他什麽都沒寫,只是在重復地畫著黑線團。

“……”

她這次足足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頓時悶悶地笑出了聲,他不是令人聞風喪膽、雙手沾滿血.腥的劇院幽靈麽,怎麽能這麽可愛……

埃裏克不知道她在笑什麽,冷淡地掃了她一眼:“離我遠點。”

白蘭芝想起不久前,他當著另外三人的面,垂下頭吻上她的雙唇,神色淡然卻極其侵略地將舌探入她的喉中;又想起他神色微愕地含住她舔過的櫻桃……還有,被她識破O.G身份時,那一聲低啞而痛苦的告白。

哼……明明就是喜歡她,放不下她,裝什麽呢。

可能因為喜歡的人就在身邊,身體不再像之前那麽僵硬,混沌的頭腦也清醒了不少,白蘭芝正想跟他攤牌,把奧黛爾說過的話全盤托出,內心卻忽然升起了一個大膽且瘋狂的想法。

他總是用各種身份捉弄她,她也要讓他嘗嘗被愚弄的感覺……

想了想,她走到他的面前,握住他的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滿面憂傷地望向他:“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好像失憶了。”

“……”

他怔了怔:“失憶?”

“嗯,”她一臉純良無害,“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你知道我是誰嗎?還有,這裏是哪裏,你又是誰?”

他長久地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白蘭芝看著他緊繃著的下顎,有些忐忑不安:他不會看穿了她是在裝失憶吧……

下一秒,他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腿上,仔細地觀察著她的神情,用手背反復測量著她的體溫,甚至覺得手背不準確,還和她額頭對額頭地確認了一下。他微皺著眉,低聲問道:“頭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