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埃裏克前腳剛走,貝絲就迫不及待地跑進了白蘭芝的房間。她本以為會看到一個傷心欲絕、淚流滿面的白蘭芝,誰知後者不僅沒有淚流滿面,還點了兩根蠟燭,正握著羽毛筆在專注地寫什麽,和傷心一詞完全不搭邊。

貝絲不由大失所望:“你在幹什麽呀?”

白蘭芝頭也不回地擺擺手:“貝絲,你來得正好,這兩天我有事,可能沒辦法帶那些女孩——練舞室的那些,你今天才看了的,做基礎訓練。你帶她們練習一下手勢和腳位。”

貝絲忍不住問道:“有事?你有什麽事?你要和剛才那個人去約會嗎?可你們好像相處得並不愉快。”

哭吧,快哭吧,只在房間裏待了那麽點時間,就轉身離開了,連片刻的溫.存都沒有,兩人肯定是吵架了。一想到白蘭芝倒黴,貝絲就有點小開心,但很快她就想起白蘭芝之前的話語,“我為什麽要幸災樂禍,你的不幸能換來我的幸運?”貝絲頓時感覺那開心失去了滋味,被掃了興般蔫頭耷腦,暗恨自己為什麽要想她的話添堵。

白蘭芝說道:“是相處得不愉快,但追求一個人就是這樣,總會被拒絕,或遇到磕絆,我自己緩緩就好了。”

貝絲:“……”

她沒聽錯吧?

原來那個人不是包.養白蘭芝的金主,而是她要追求的人?

送走滿臉困惑的貝絲,白蘭芝關上房門,坐到書桌前,揉了揉眉心。

她剛剛被埃裏克陰沉而強勢的氣場嚇到了,等他離開之後,才漸漸回過神來。

逃犯、酷刑、詐騙……這些字眼看上去是如此窮兇極惡,但萬一要是另有隱情呢?他口中說著自己肮臟、卑鄙、血.腥,可做過的最出格的事情,也不過是俯身回吻了她,以及用力蹭了一下她的下唇。倘若他真的是個久經情場的卑鄙之徒,難道不是應該像加斯頓一樣,先溫柔地接近她,再把她引到郊外搶走錢財嗎?倘若他真的是個做盡壞事的逃犯,難道不應該對自己的身份守口如瓶,為什麽還要這麽坦然地告訴她呢?

他把自己形容得如此可怖,卻從未在她面前做過可怖之事,他要她怎麽相信?

不過,有一瞬間,她確實是被嚇到了。

他步步緊逼的時候,眼神冰冷得幾近兇狠,仿佛一頭被迫摘下偽裝的野獸,刻薄而陰郁地回絕著她的感情。她頭腦空白一片,根本無法轉動,只能跟著他的語言邏輯去思考,直到他轉身離開,才慢慢找回原本的思考能力。

埃裏克。

她在羊皮紙上寫下他的名字。

他為什麽要那樣恐嚇她?

是在考驗她,還是在保護她?

他來自哪裏,小時候靠什麽生存,曾經去過什麽地方,喜歡什麽,討厭什麽。

她非常迫切想要知道,他的過去究竟是什麽樣子……

——

是人就會經歷失戀,但生活依然要繼續。除了埃裏克的過去,白蘭芝的心裏還牽掛著一件事——世俗女隱修院。

她通過O.G的先生的男仆聯系到O.G先生本人,跟他抵押了好幾件首飾。O.G先生十分大方,一出手就是一百張一千面值的法郎。

白蘭芝拿到皮箱後,卻不自在極了,她去典當行打聽過,她那些首飾最多只能抵押一萬法郎,雖然當鋪老板有壓價,但一般不會相差太多,更何況當時她還帶了幾個人過去撐場面。O.G先生卻直接給她翻了十倍,再加上他之前一些奇奇怪怪的舉動,白蘭芝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麽……想法?

也不能怪她這麽想。公社的事情才過去沒兩年,世道艱難,人人舉步維艱,除了特別重視名聲的富豪,普通有錢人都是一毛不拔,想讓他們出十萬法郎救濟婦孺,除非那群婦孺是他們的情.婦後備役。

但好在是填補上了空缺,事情塵埃落定,那些老弱孤寡,總算在下一場大雪降臨前,有了一個溫暖的住處。

白蘭芝站在隱修院的外面,隔著黑柵欄看著花匠哢嚓修剪枯枝,身穿圍裙的女仆忙來忙去,幾個小女孩剛換上嶄新整潔的衣服,互相還不太熟悉,正躲在羅馬柱後面遙遙相望。

能救助別人的感覺真好。

只是,她的力量還不夠,只能幫一時,不能幫她們一輩子。想到這裏,她彎起的眉眼又耷拉了下去。

“你在擔心什麽。”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白蘭芝轉頭,就看見O.G先生站在不遠處。他戴著白色面具,露出淩厲的下顎,肩上扣著黑色的披風,手上拿著紅木手杖。看見O.G先生的一瞬間,白蘭芝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在小巷裏,當他誤會她和加斯頓關系後,那極其古怪而曖.昧的反應。

他不會真的……

對她……

這算什麽?白蘭芝有些郁悶,喜歡的人不搭理你,不喜歡的人卻趕著來見你。埃裏克就不能像O.G先生一樣主動一點嗎?上午臨走前,她還特意當著他的面,聲音清亮地告訴達珞珈,她要去看看郊外的世俗女隱修院。結果他跟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鋼琴前抄寫樂譜,反倒是O.G先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得到了消息,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