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3頁)

奧黛爾的一番言論聽上去很有道理,但她已不像最初那樣具有號召力,周圍的人聽了就聽了,並沒有被她激越的言語調動情緒,反而感覺她沒什麽同情心,竟不先哀傷一下貧民區兒童被砸死的事情。

白蘭芝平靜地說道:“我沒想要轉移話題。”她忽然轉過身,面向在場所有人,“不瞞諸位,我的出身低賤,本沒有資格和大家站在一起。貧民區是什麽樣子,我比誰都清楚,因為我以前就生活在那裏。那時,我還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小乞丐,和臭水溝的老鼠睡在一起,指不定哪天就被垮塌的房屋給壓死了。大家都知道,命運是無法違抗的,權貴的命令也一樣,所以當我被送到公爵莊園成為女寵時,我也只能選擇接受。”

“女寵”一詞響起,嗡嗡的討論聲也響了起來。有人嘆息,有人鄙夷,還有人不懷好意地來回打量著白蘭芝。

要是不久前,白蘭芝被這些人用下.流露.骨的視線掃視著,肯定又羞又氣,現在卻大大方方地回望了過去,眼也不眨地盯著他們,直把那些人盯得臉紅得快要滴血,才收回了目光。

她繼續說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出生的,也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少歲,但我在公爵莊園待了十五年,一直在認真學習,芭蕾、聲樂、騎射、數理均是優秀,我已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盡力讓自己活得更好,請問,我何錯之有?就因為我女寵的身份,就要抹去我所有的努力嗎?”

她故意用了莊園教母傳授的哭技,卻不是直接哭出聲來,而是壓抑在喉嚨裏,最後一個字快要落下時,才不小心泄.出一絲輕微的哽咽。聽得不少人心裏一揪,竟真心實意替她難過起來。

“眾所周知,女性宣言,是為女性發聲,但在奧黛爾這篇宣言裏,我看不到她在為女性說話,她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在讓女性的地位更加低下!”

“在此,我也要揭露一個人人皆知卻無人揭露的現實,那就是妓.女為何存在。諸位有沒有想過,她們當真有錯嗎?現在貧民區妓.女泛濫,每一條小巷都是一個窯.子,但她們通過出賣身體而過上所謂的富貴生活了嗎?在那裏,我甚至看不到四十歲以上的女性。年輕的女孩要麽梅.毒纏身,睜眼等死,要麽一邊哺喂著嬰兒,一邊接.客。我想問,但凡一個神志清醒的女子,都情願去過這樣的生活嗎?她們不是不想勞動,而是根本沒有勞動的機會。”

有人忍不住插嘴道:“為什麽不去當縫紉女工呢……”話音落下,他自己先悻悻閉上了嘴巴,因為縫紉女工的另一個名字,正是“妓.女預備役”。

男人,尤其是有錢的男人,同情心都異常泛濫,要不然《茶花女》的故事怎會廣為流傳。若是這些妓.女生龍活虎,每天笑嘻嘻地數錢,他們自然不會去同情;但這些妓.女個個身世悲慘、命不久矣,他們就難以按捺內心洶湧的憐惜了。

而且,白蘭芝說得也沒錯,倘若出身能夠選擇,那些被人唾棄鄙夷的妓.女誰不想當花瓶般的貴女,她們已經慘到要靠出賣自己才能維持生活了,他們卻大言不慚地指責她們不自愛,這簡直就像是指責乞丐不用刀叉吃飯一樣可笑!

奧黛爾緊抿著唇,急切地搜尋著這段話的漏洞,忽然靈機一動,大聲駁斥道:“你這是在偷換概念!我根本沒有指責這些可憐的妓.女,我說的是那些芭蕾舞女……”

話音未落,一個曾經是她樂迷的紳士,面帶譴責地看向她,語氣已有些嚴厲:“奧黛爾女士,芭蕾舞女難道就比那些女子高貴嗎?她們的命運是一樣的啊。現在巴黎的芭蕾舞業不景氣,她們若不找個貴族攀附,恐怕連生存都是問題。我聽說已有好幾個舞女收拾東西回鄉下了,在大城市她們尚且找不到生計,回到鄉下後又能有什麽活路呢?我現在只要想到她們的未來,就會覺得心痛,可能她們的將來和那些女子並無二致……”

聽到這番話,一些前天才和那些芭蕾舞女分手的貴族面露後悔,還有的眼帶羞愧,覺得自己無形之中把那些女孩推向了早逝的境遇。

有的從未涉足貧民區的貴婦已在擦拭眼淚,她們從未想過那些女子的命運竟如此低賤可憐,簡直像野草一樣平庸易折。感傷的同時,又不免有些優越和慶幸,還好她們出身高貴,不必受窮困的折磨,更不必出賣靈魂換取衣食。

當然,誤導她們的根源還是奧黛爾。

都怪奧黛爾,自己受上天眷顧,從未經受疾苦也就罷了,竟反倒去責罵那些不被命運喜愛的女子。怪不得白蘭芝說,她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在讓女性的地位更加低下。真的沒說錯,他們都被奧黛爾誤導了,差點成為把那些女子推向深淵的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