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愛慕

沈宜秋離去後,尉遲越背靠著池壁,雙臂搭在池邊文石上,長長呼出一口氣。

伺候太子妃沐浴真不是樁輕松的差使,差點沒搭上他的半條命。

他在湯屋中又待了近半個時辰,這才回到寢堂中,撩開層層疊疊的錦帷和紅紗帳一看,太子妃已經睡著了,只見她抱著衾被朝外側躺著,寢衣袖子卷至臂彎,一條腿伸出被外,玉足潔白,仿若蓮瓣。

尉遲越喉結動了動,上前替她拉好袖子,又捉著她腳踝塞回被中,指間的滑膩似在提醒他方才湯池中的感覺——他一向不喜歡與人肌膚相觸、耳鬢廝磨,只覺狎昵又別扭。

可方才在熱泉中,她光潔的後背貼著他的胸膛,卻只叫他意亂情迷。

若非心中殘存一線清明,知道絕不能叫她冒成孕的風險,他方才恐怕已經難以自持要了她。

沈宜秋在睡夢中若有所感,遠黛似的雙眉微微一蹙,紅唇微翕,綿長的呼吸一時變得急促起來。

密而長的睫毛小扇子似地覆在眼上,隨著微翹的眼尾勾出俏皮的弧度。

她的肌膚中仍舊透出薄薄的嫣粉,也不知是紗帳映紅的,暖氣熏蒸的,還是夢到了什麽令她含羞之事。

尉遲越捏了捏眉心,有些困惑,他從來不是縱情聲色的人,這種事雖能帶來一時快意,卻轉瞬即逝,並不能叫他耽溺,遇上朝務繁忙時,他甚至覺得是種累贅。

可如今他對沈宜秋的渴望一日更甚一日,他的身體裏仿佛時時都燃著一把火,她的一舉手一投足,一句無心的話語,甚至一個不經意的眼神,都在往火中添柴加炭。

他掀開衾被一角,小心翼翼地躺下來,側身對著沈宜秋端詳了一會兒,腹中的邪火又有竄起的苗頭。

尉遲越趕緊調息運氣,在心中默誦了一篇道德經,這才漸漸睡過去。

翌日清晨,沈宜秋睡得正酣甜,忽覺有人揉捏她耳垂,一聲又一聲地喚她的小字。

她有些惱怒,轉個身扯起衾被蒙住頭。

太子從後面抱著她的腰把她從被子裏挖出來:“該起來習武了。”

沈宜秋將眼皮撐開一條縫,眼前一片昏暗,顯然尚未破曉。

她一時間只覺難以置信、不可理喻,簡直想一腳把這廝踹下床去。

太子見她不理會自己,又開始撓她咯吱窩:“你連拉弓都沒學會,過兩日便是圍獵了。”

沈宜秋一驚:“圍獵?”圍獵有她什麽事?難道不是尉遲越去山林裏圍獵,她正好窩在寢殿裏補眠消閑麽?

尉遲越刮了刮她的臉頰:“你還不曾打過獵吧?孤教你獵兔子如何?”

男子天性裏大約都有好戰嗜血的一面,便是尉遲越這般克己自持的人也不能免俗,雖不像今上當年那般嗜好田獵,對一年一度的圍獵也有幾分期待憧憬。

沈宜秋卻是沒有半點興致,兔子在林子裏待得好好的,她在這殿裏待得好好的,相安無事不好麽?偏要大冷天的去尋兔子的晦氣。

她和兔子何辜,要遭此無妄之災。

尉遲越見她不為所動,沉吟片刻,忽然道:“你不想習武也可以。”

沈宜秋喜出望外,隨即又將信將疑,將眼皮翕開一條縫。

太子忍俊不禁,俯身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薄唇貼著她的耳廓道:“你接著睡,孤抱你去泡個熱湯,亦能舒筋活血,強身健體……”

話音未落,沈宜秋已經滿面通紅地坐了起來。

兩害相權取其輕,和太子一起泡熱湯於她而言不啻為洪水猛獸。

尉遲越輕笑出聲,在她頭頂捋了兩下,就算她願意再泡一回,他恐怕也吃受不住。

起床更衣洗漱畢,天色才蒙蒙亮,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殿庭中,往北眺望,只見蒼色群山籠在晨霧中,驪山地氣暖熱,山腳下草木蓊郁,山巔卻有皚皚積雪。

尉遲越朝遠處山峰一指:“那就是圍獵的所在。”

沈宜秋一看,只見那山遠在宮苑之外,騎馬少說也要跑上一個時辰,心中暗暗叫苦。

尉遲越命黃門去牽馬取弓,一邊取下腰間佩刀:“不成功便成仁,今日若再射不中箭垛,師父絕不姑息。”

然而沈宜秋手上天生沒什麽準頭,臂力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催逼出來的,連射了十來箭,最準的一箭連箭垛的邊都沒擦著。

太子妃卻已氣喘籲籲、香汗淋漓,手上拉弦之處已經勒出深深的紅痕。

尉遲越第一回 當師父便遇上這樣嬌氣的徒弟,實在是出師不利。

眼看著圍獵在即,要她在此之前學會射箭,看來是癡人說夢。

他只得收了她的弓,牽過她的玉驄馬,退而求其次道:“至少這幾日將騎馬學會了。”

耐心教了半日,尉遲越總算知難而退,收起佩刀,認命道:“罷了。”

沈宜秋雙眼倏地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