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願望(第2/2頁)

尉遲越兩世為人,還死過一次,但如此可怕的經歷絕無僅有。

他在浴池中泡了半日,將皮洗脫了一層,這才擦幹身子,換上薰了十七八遍的潔凈衣裳,這才往承恩殿去了。

沈宜秋知道他要來,沐浴更衣後並未立即就寢,而是坐在榻上邊看書邊等他,見他來了,便即放下書迎出來,五步開外便覺太子芬芳撲鼻,活像個長腳的香爐。

尉遲越卻仍疑心自己身上有怪味,時不時擡起袖子聞一聞。

沈宜秋行過禮,將他延入殿內。

這時已近二更天,兩人酬酢了一日,都已十分疲憊,尤其是太子,更是心力交瘁。

但尉遲越還是命黃門將帶來的酒肴擺上,對沈宜秋道:“我還未賀你生辰。”

沈宜秋便要捧壺斟酒,尉遲越卻先一步執起酒壺道:“我來。”

便即斟滿兩杯酒,端起酒杯,想說兩句祝語,對上她燭光中盈盈如水的眼睛,卻忽然忘言。

沈宜秋莞爾一笑:“妾滿飲此杯,願殿下身體康健,長樂無極。”說罷仰頭將滿杯酒一飲而盡。

尉遲越失笑:“該是我賀你,怎麽反倒叫你敬我。”

他清了清嗓子,鄭重地端起酒杯:“惟願沈氏宜秋長命百歲,一世無憂。”

沈宜秋眼波微微一動,垂下眼簾道:“妾多謝殿下。”

尉遲越不讓沈宜秋多喝,自己卻連飲了三杯。

飲罷酒,命宮人撤了酒案,兩人洗漱完畢,寬衣解帶,躺在床上。

尉遲越多日未與沈宜秋同床共枕,一躺下便不自覺地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久違的溫軟讓他幾乎要嗟嘆。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方才抱過狗,雖然搓洗了無數遍又換了衣裳,可心裏仍有芥蒂。

他正打算放開沈宜秋,忽覺腰上一緊,卻是沈宜秋回抱了他一下。

尉遲越呼吸一窒,心臟怦怦直跳,頓時把狗拋到了腦後,將懷裏的人緊緊摟住。他們同床共枕已有一段時日,這還是沈宜秋第一次回抱他,雖然只是輕攏攏的一下,卻幾乎讓他渾身的血液沸騰起來。

沈宜秋的臉貼在他胸膛上,聽著他擂鼓般的心跳聲,輕聲道:“多謝殿下。”

尉遲越未料這份賀禮能叫她如此開心,她外祖的畫作雖不多,宮中卻也有幾件。

正納悶,便聽她接著道:“那屏風裏有兩幅是家慈的手跡,妾已有十多年不曾見過,托賴殿下……”

尉遲越這才恍然大悟,難怪他覺得其中兩幅的筆法與其它十六幅不盡相同,似非出自同一人的手筆,不想卻是歪打正著,他忙道:“孤並不知曉……”

沈宜秋當然知道,太子便是再怎麽料事如神,也不可能猜到其中混著她母親的手跡,但他雖是無心,她卻受了恩惠,不可不承他的情。

“即便如此,妾還是要謝謝殿下。”她道。

尉遲越又覺不對,既然沈夫人擅畫,又怎麽會沒有手跡留下,沈宜秋似乎能看見他心中所想,便即解釋道:“家嚴家慈過身後,妾隨家人從靈州回長安,家慈的畫作在途中佚失了。”

尉遲越愕然:“怎會佚失?孤著人沿途去尋訪……”

話音未落,他已經明白過來,佚失是假,多半是被沈家人毀棄了。

沈宜秋果然道:“多謝殿下好意,不過時隔多年,再去找也是徒勞。”

上輩子祖母病入膏肓,她去探望,終於忍不住將壓在心頭多年的問題問出口。

沈老夫人終於承認,那些畫多年前已叫她燒了。

尉遲越將她抱得更緊,想說點什麽安慰她,話卻堵在喉嚨口。

沈宜秋反而道:“多虧殿下,如今妾隨時都能看見阿娘的畫作,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越是如此,尉遲越心裏越是酸澀,撫了撫她的發絲道:“你還想要什麽?孤都替你尋來。”

沈宜秋道:“妾什麽都不缺,殿下所賜,妾已經無以為報。”

尉遲越挑了挑眉道:“孤難道是要你報答麽?”

他頓了頓,試探著道:“我看時下有許多人養猧子,你想要麽?孤不在的時候可以與你解悶。”

沈宜秋沉默了片刻,搖搖頭道:“妾幼時曾養過一只獵犬,後來死了……多謝殿下好意,但妾不想再養什麽活物。”

尉遲越不由慶幸自己沒將日將軍送給她,否則定會勾起她的傷心事。

他拍拍她的背道:“睡吧,明日還要早起。”

沈宜秋一怔:“早起?”

尉遲越低頭在她額上吻了一下:“自然要早起習武,叫你躲了這麽久的懶,明日孤要好好考校你。你好好用功,早日學會騎馬射箭,說不定還能趕上今歲的圍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