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兄弟(第2/3頁)

尉遲越輕輕咳了一聲,沈宜秋察覺他醒了,便即放下書,問他道:“殿下好些了麽?”

尉遲越點點頭:“你呢?胃還疼麽?”

沈宜秋道:“謝殿下垂問,妾並無不適。”

尉遲越見她臉上已恢復了幾分血色,略微放心,不過還是叫黃門去傳醫官,直到從醫官嘴裏聽到太子妃無恙,他心裏的一塊石頭才落地。

醫官又替太子診視,一把脈,不由皺起眉:“殿下的風寒似有加重的跡象,需臥床靜養,切不可操勞,以免病氣入肺經與心經。”

尉遲越畢竟是英年早逝過一回的人,雖嫌臥床麻煩,卻也不敢掉以輕心,頷首道:“孤知道了。”

醫官剛離去,便有黃門來稟,道五皇子前來探望太子殿下。

尉遲越聞聽此言,腦仁越發疼了。憑他對這同胞弟弟的了解,他若是真來探病,恐怕全大燕的江河都要倒流了。

不過人既已到了,他也不能將他趕出去。

尉遲越只好對那黃門道:“請五殿下到長壽院稍坐,孤這就去。”

說罷,他瞥了一眼沈宜秋,卻見她若有所思,神情有些古怪。

尉遲越倒也不覺詫異,他這幼弟在長安城中威名赫赫,連黃口小兒都知道五皇子小小年紀便是個不務正業的紈絝,太子妃想必也聽過他那些混賬事,難怪會沉吟。

沈宜秋心裏想的卻是上輩子的事。

上一世她與尉遲淵全無往來,只在宮中家宴上見過幾回面,連話都不曾說過幾句,唯一一次直面彼此,卻是在尉遲越死後。

尉遲越暴斃,沈宜秋封鎖了消息,當機立斷以皇帝之名召兩位皇弟入宮赴宴,一個是四皇子,另一個便是尉遲淵。

四皇子得知自己被軟禁,氣得暴跳如雷,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而尉遲淵卻出奇平靜,只是提出要見一見兄長的屍首。

沈宜秋總覺得他前來“赴宴”時便已猜到了實情,可這又叫人費解——明知道會被軟禁,甚至可能有殺身之禍,還老老實實入甕,這算是聰明還是蠢笨?

雖然朝野上下都說五皇子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混不吝,可沈宜秋知道,尉遲淵絕不愚笨,不管是誰,只要見過他那雙淺淡又剔透的眼睛,就知道他絕對是個一等一的聰明人。

沈宜秋收回思緒,想不通的事不去想便是。

尉遲越拖著病軀起床更衣洗漱,坐上步輦。

到得長壽院,尉遲淵已在正堂中等候有時,見他進來,規規矩矩行個禮:“五郎見過阿兄。”

尉遲越一見他這副模樣心中便是警鐘大作,他這弟弟一向沒個正形,若是哪一日忽然一本正經,那必定是在憋壞。

尉遲越略一沉吟,當機立斷,決定先下手為強。

他將眉一挑,嘴角一撇,冷哼了一聲:“你不去弘文館上學,到東宮來做什麽?”

尉遲淵睜大眼睛,眼神清澈又無辜,半是委屈,半是關切:“弟弟聽聞阿兄抱恙,心憂如煎、寢食難安,哪裏還能靜下心來讀書,非得立即親眼見到阿兄不可。”

他說得懇切真誠,尉遲越若非他親阿兄,說不定真信了。

他拿起青玉鎮紙往案上不輕不重地一敲,沉下臉道:“還敢巧言令色!馮學士前日來見孤,道你接連四五日未去弘文館,又去哪裏荒唐了?怎可如此不求上進、虛度光陰?”

尉遲淵謊話被拆穿,卻沒有半點赧色,只是憊懶地一笑:“我坐在那兒也只是礙先生的眼,便不去辱沒斯文了。橫豎我又不用考進士,學那些勞什子做什麽。”

“讀書治學是為修身識禮,豈是為了功名?”尉遲越繃著臉教訓道。

尉遲淵道:“阿兄教訓得是,五郎謹記在心,明日便洗心革面。不過聖人有言,‘孝悌也者,其為人之本歟’,兄長有恙,若是坐弟弟的不來探望,怕是孔聖人也要從地下爬出來打我。”

尉遲越聽他滿口胡言,只覺病更重了,糟心地揮揮手:“行了,你也探望過了,請回吧。”

尉遲淵看了一眼外頭天色:“眼看著快到午時了,阿兄不留弟弟用午膳麽?”

尉遲越絕情道:“不留。”

尉遲淵眨巴兩下眼睛:“阿兄急著趕我走,可是要回後院陪阿嫂?正好,我還不曾向阿嫂請過安呢……”

忽然被戳中心事,太子惱羞成怒,揮袖趕他:“去,趕緊回你的王府去。”

尉遲淵可憐巴巴地道:“虧我滿長安地替阿兄找狗,未料阿兄這般無情……”

尉遲越心頭一跳,若無其事道:“找什麽狗?孤何時叫你找狗了?”

尉遲淵道:“噫,聽說賈七賈八滿京城找額上有塊月形白斑紋的黑色獵狐犬,我道是阿兄要,好容易弄來一只這樣的,卻原來阿兄用不著?”

尉遲越心裏一喜,面上卻不顯:“是我要,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