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妻妾(第2/3頁)

恰在這時,有宮人進來稟報,叢教坊召來的兩名樂人到了。

沈宜秋便即宣他們入內,那兩名樂人一男一女,都生得眉清目秀,特別是那男子,生得長眉秀目,身姿飄逸,容止閑雅,不像個樂人,倒像是哪個膏粱之族的公子。

沈宜秋心中暗暗稱奇,宋六娘和王十娘極少見到外男,當即垂下頭,雙頰微微泛紅。

沈宜秋知道兩人不自在,便叫宮人搬了一架木屏風來,讓兩個樂人在屏風外奏樂,宋六娘和王十娘這才恢復如常。

沈宜秋便對兩位良娣道:“前日皇後娘娘叫人送了內坊新調的脂粉和眉黛來,你們想試試麽?”

宋六娘躍躍欲試,挽起衣袖塞進金臂釧裏:“我來給阿姊畫眉。”

王十娘乜她一眼,沒好氣道:“你省省吧,我這張臉成日讓你糟踐也就罷了,還來禍害娘娘。”

邊說邊輕輕搓手:“我來伺候阿姊。”

不等沈宜秋抗議,兩人已經七手八腳地把她按在妝鏡前,王十娘調胭脂的時候,宋六娘便去解拆沈宜秋的發髻:“阿姊,妹妹替你梳個鬧掃髻。”

王十娘道:“又來了,你小心些,別把阿姊的頭發揪下來。”

宋六娘撇撇嘴:“阿姊的頭發又光又滑,又不像你似的都是結。”

王十娘指尖蘸了胭脂,在宋六娘臉頰上掐了一把,宋六娘的圓臉蛋上頓時出現幾條紅杠子,她兀自不知,一邊給沈宜秋篦頭發,一邊嘮嘮叨叨數落王十娘的頭發又細又幹。

宮人們在一旁見了也不由好笑,這兩位良娣時常來承恩殿與太子妃作伴,便是沈家出事也沒有一絲一毫變化,反而對太子妃更體貼。

素娥等人看在眼裏,不覺放下了戒備和成見,偶爾感嘆,這兩位良娣雖是太子的妾室,倒比沈家那些小娘子更像是娘子的親姊妹。

王十娘調勻胭脂,在沈宜秋臉頰上一層層細致地染開,又撲上幹茉莉與真珠研成的細粉,接著打開黑檀螺鈿盒子,用小楷蘸了螺子黛,讓沈宜秋閉上眼睛、仰起臉,一手輕輕扶住她的下頜,細細地替她描眉:“阿姊的眉生得好,我都不知道往哪裏下筆,倒是畫蛇添足了……”

話音未落,屏風外的琵琶聲忽然戛然而止,只聽外面宮人道:“奴婢請殿下安。”

三人這才知道是尉遲越來了。

王十娘還沒來得及放下筆,尉遲越已經繞過屏風走了進來。

尉遲越往殿中掃了一眼,只見綾羅綢緞、胭脂香粉鋪了一地,他的太子妃正披頭散發坐在妝鏡前,他的兩個良娣,一個給她梳頭,一個托著她的臉替她畫眉,外面樂人奏著琵琶,三個女子其樂融融,竟然連他進來都沒察覺。

三人這會兒已回過神來,王十娘和宋六娘忙放下手中的筆和梳篦,起身行禮,沈宜秋見尉遲越神色不豫,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把兩個良娣護在身後:“妾拜見殿下,妾行事無狀,不曾出殿相迎,還請殿下責罰。”

尉遲越看在眼裏,說不上來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按理說妻妾和睦是全天下男子求之不得的事,可他這一妻二妾和睦得過了頭,三個女子親密無間,他這個做夫君的倒像是外人。

他嘴裏發苦:“平身吧。”

沈宜秋和兩位良娣也冤,平日這時候太子不是在太極宮就是在前院書房,若是早知道他會來後宮,他們也不敢玩得這麽忘乎所以。

三人起身坐下,尉遲越瞥了他們一眼,只見太子妃臉上塗抹得紅紅白白,兩腮貼了面靨,眉毛只畫了一半,一深一淡,不用換裝就可以去唱踏搖娘。

宋德妃臉上頂著幾道紅杠,似乎還不自知。宋氏上輩子便膽小,見了他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這會兒恨不得打個地洞鉆進去。

而王賢妃雖垂著頭,脖子卻不屈地梗著。這王氏眉眼神情都像極了她祖父,恨不能把“犯顏直諫”四個字頂在腦門上,尉遲越每次見到她,總覺得她一言不合就要拔劍抹脖子。

三個女子各有各的糟心,尉遲越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對沈宜秋道:“太子妃這幾日可有按時服藥?身子好些了麽?”

沈宜秋道:“謝殿下垂問,已好多了。”

尉遲越涼涼地看了她一眼:“太子妃不可掉以輕心,深秋天寒,水邊風涼,還是少去園中為宜。”

沈宜秋目光微動,欠身道:“妾遵命。”

就在這時,有宮人在屏風外道:“啟稟殿下、娘娘,典膳所送了蒸蟹、姜桂酒和菓子來。”

沈宜秋沒來得及說什麽,尉遲越臉一沉,挑挑眉道:“太子妃血虛體寒,怎可食此物?”

他掃了一眼兩位良娣:“你們侍奉娘娘,怎麽也不勸諫?”

宋六娘和王十娘忙下拜謝罪。

沈宜秋哭笑不得,這壓根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忙道:“與兩位良娣無涉,是妾自己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