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相(第2/3頁)

尉遲越抿了一口茶,指尖輕敲兩下杯壁,放下杯盞,狀似不經意地道:“那日在母後宮中所見那位沈氏女公子,倒是氣度閑雅,頗為穩重。”

張皇後滿臉遺憾,扼腕道:“我也覺沈家七娘子甚好,只可惜她已許了人家。”

這平平淡淡的幾個字,落在尉遲越耳中,卻不啻於平地一聲驚雷。

沈氏許了人家?這不可能!

他縱然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度,聽說自己發妻與別人訂親,不免也露出了錯愕之色。

張皇後將兒子神色看在眼裏,不由失笑:“三郎緣何如此驚愕?七娘這般品貌,自然是百家爭求,許了人家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麽?”

尉遲越意識到自己失態,竭力平復心緒,露出灑脫的微笑:“母後所言甚是。兒子非是驚愕,不過略有幾分詫異罷了。”

他鎮定自若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忽覺一股鹹澀的味道直沖天靈蓋。

掌茶的宮人驚呼一聲;“太子殿下,這是鹽碗!奴婢死罪……”一邊告罪,一邊叩頭如搗蒜,心裏暗暗叫冤。

皇後喝茶不喜歡加鹽,太子卻是每飲茶必要放鹽,且他舌頭刁鉆,宮人調的味道不是嫌太淡便是嫌太鹹,因而每次奉茶,宮人都會在他食案上放一碗濃鹽水,供他自行取用。

這是經年來的習慣,哪知道今日太子殿下怎麽了,竟把鹽碗當了茶杯,分明一個葵口,一個平口,器型大小都不一樣!

尉遲越硬是將那口鹽水咽下,鹹澀的味道令他靈魂激蕩,他愣是沒有皺一皺眉,鎮定自若道:“不必大驚小怪,孤只是覺得口裏有些淡。”

似乎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他若無其事地端起碗,又抿了一小口,這才撂下鹽碗:“不知沈氏與哪家結親?”

他不說沈七娘而說沈氏,便是關心世家聯姻之事,師出有名,非常得體。

張皇後簡直有些不忍心看,太子樣樣都好,就是不知為何,從小死要面子,都這樣了還在裝。

尉遲越兩口鹽水灌下去,倒是被激得靈醒了些。嫡母身在深宮中,弄錯了也未可知。說不定是以訛傳訛,他們沈家姊妹眾多,說親的或許是旁人。

張皇後道:“是寧家二房的十一公子。”

她這句話卻叫他如墜冰窟,剛燃起的一星希望就如火星遇水,“呲啦”一聲,只留下一股青煙。

尉遲越沉默半晌,一開口,聲音有點啞:“原來是寧家,倒是不曾料到。不知是什麽時候的事?”

張皇後道:“聽說是不久前議下的,不久便要過定了。”

方才那兩口鹽水似乎流到了他臟腑中,又從他的笑容中流溢出來。

原來兩人在桃林中相會,的確是情投意合,已經許下終身。

張皇後點點頭:“寧家如今在朝中雖有些尷尬,但門風清正,聽說那寧小公子氣質清華,雖無功名,但如今在國子監讀書,頗得師長的嘉許,還有詩集行於世,想來早晚也能嶄露頭角。七娘嫁過去應當不會受委屈。”

邊說邊覷兒子的臉色,眼裏閃過促狹之意。

尉遲越苦笑,上輩子寧十一考進士科,被禮部侍郎壓著,還是他在復核時發現他才學胸襟過人,力排眾議點了他為狀元。

寧十一有經世濟國之才,這輩子只要不出意外,這狀元定然還是替他留著。

張皇後又道:“本來我也想著,七娘那孩子合眼緣,又大方端雅,再沒有比她更合適的太子妃人選,也不是沒起過念頭,趁著他們還沒過定,降旨將她娶進宮來……”

尉遲越不由凝神屏息。

張皇後話鋒一轉:“可與臣子爭妻,說出去畢竟不體面,三郎你說是不是?”

她含笑看著兒子。

尉遲越只覺臉上如被摑了一掌,火辣辣的,這正是他親口說出的話。

張皇後接著道:“橫豎日後想見,宣她入宮陪我說說話便是。再說這姻緣也著實不錯,旁的也就罷了,寧家四十無子才可納妾,這一條便比什麽顯赫的官爵、門第都實在了。”

一眾宮婢同為女子,這些年又眼見張皇後與宮妃們鬥智鬥勇,以至於心力交瘁,盡皆點頭。

尉遲越再也聽不下去,匆匆行禮道:“兒子忽然想起宮中還有些冗務,母後請恕兒子失陪。”

張皇後沖著兒子的背影道:“太子妃的人選好生斟酌一下。”

待尉遲越離去,張皇後屏退了其他宮人和內侍,只留了最親近的女官在側。

那女官替皇後一下下打著扇子:“恕奴婢愚鈍,娘娘既知殿下有意,又喜愛那沈家娘子,為何不請聖人降旨賜婚?殿下方才那模樣……嘖……奴婢看了都心疼。”

張皇後老神在在地笑道:“是他娶婦,他都不急,我何必越俎代庖。”

女官低低一笑:“奴婢看著,太子殿下似乎挺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