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6

正如李方達所說, 蕭繹琛受了點輕傷,傷口在肋骨下面一點, 被人用一塊玻璃紮了進去, 但幸好紮得不深。

蕭繹琛走進探監室, 佝僂著背, 一手蓋在肋骨上,臉色有些蒼白, 額頭上還在流汗, 顯然這一路走來用了他不少力氣,但他看上去精神還不錯。

顧瑤下意識站起身,想去扶他, 卻有些遲疑, 直到徐爍先一步走上前,托著蕭繹琛的手肘, 讓他緩慢的扶著桌面坐下。

蕭繹琛這才虛弱的喘了口氣, 說:“李方達應該告訴你們了,我傷在肋骨,就連說話喘氣都會疼。”

顧瑤皺皺眉,轉而想到剛才徐爍的判斷——這應該是一次警告,而不是真要蕭繹琛的命。

否則,那塊玻璃應該直接劃向蕭繹琛的頸部動脈。

與此同時,就聽蕭繹琛說:“放心,傷我的人沒下狠手,要不然也不會紮的這麽淺, 只要豎著捅進去,再橫向一拉,裏面的臟器就會受損,那我就見不到你們了。”

顧瑤直勾勾的望著蕭繹琛,不願錯過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如果我問你是誰傷了你,你恐怕也不會說吧?”

蕭繹琛仿佛早料到她會有此一問,只是扯著唇角笑笑。

顧瑤卻毫不放松:“你要保護這個人,是因為你知道他只是受人指使,並不是想真的傷你,而你也知道他背後的人是誰。”

蕭繹琛仍是笑:“你們今天來找我,應該是有問題想問,你確定要把時間浪費在這個話題上?”

也不知道為什麽,顧瑤忽然有些煩躁,口氣也有些急:“你現在就一問三不知了,接下來我的問題,你也會繼續兜圈子。”

這話剛落,徐爍便伸出一只手,輕輕握住她的。

“別動氣,咱們時間有限。”徐爍落下這句,又微笑著望著蕭繹琛,說:“蕭叔叔,你們父女好不容易才見一面,你就別逗她了。”

蕭繹琛揚起眉梢,打量著徐爍,隨即又在他們二人之間的互動上徘徊片刻,忽然問:“對了,祝盛西那小子的案子如何了?”

徐爍說:“您也知道,那不過是一個局,就算警方找到證據立案起訴,到了法庭也很容易會被推翻,他們只是要事情鬧大,連坐‘江城基因’,動搖那個人的根基罷了。”

安靜了兩秒,蕭繹琛冒出一句:“這一點,你和你父親一點都不一樣,他那個人寧折不彎,沒你這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

徐爍輕笑:“蕭叔叔是在誇我,還是在貶我。”

就在兩人對話間,顧瑤也垂下眼暗暗平復了心情。

剛才她突然動怒,連自己都說不上是為什麽,或許這和連日來的疲倦和一連串的變故有關,或許也和她今天的頭疼有關,又或許和那些夢,那些被她遺忘的灰暗的記憶有關。

總之,她現在很焦慮,也很著急,想盡快知道一切,簡直煩透了被人當小孩子耍,被人惡意欺騙,以及被人以“保護”為名而隱瞞真相。

顧瑤深深的吸了口氣,再開口時,目光已經恢復平定,語氣也很平淡:“你受了傷,我不想浪費你太多休息時間,我有幾個問題,我希望你能替我解答,如果你不想說,你就直接告訴我,我不會為難你,也不會浪費你的時間。”

這話一出,蕭繹琛又把注意力從徐爍身上轉移回來,他點了下頭,說:“好,你問。”

“我的第一個問題是,為什麽李慧茹不希望我想起以前的事,她在怕什麽?”

這個問題似乎有點出乎蕭繹琛的意料,他的目光也漸漸深沉下來:“看來,你已經找到頭緒了。”

“是,不過我還要從你這裏得到證實。”顧瑤吸了口氣,將過去探知的線索一點點整理起來,說:“為什麽我小時候是跟著你,而不是她,她是不是對我做過什麽?”

蕭繹琛沉默了。

顧瑤繼續道:“這幾個月,我一直在想,為什麽我和李慧茹不親,為什麽我本能的排斥她,就算是失憶的這一年,不管她在我面前怎麽演戲,我都覺得很假。”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顧瑤,她想不通是為什麽,直到顧竑的突然出現。

“因為顧竑,我仔細想過,如果我是李慧茹,我那麽執著自己在一段婚姻裏的輸贏,不願輸給其他女人,可是我的肚子不爭氣,我生了個女兒,因為這樣我才成了輸家,那麽我就會下意識的將這些責任都推到女兒身上,罵她,打她,甚至是虐待她。”

其實類似的案例,顧瑤也接觸過不少,當一個人在內心深處對自己產生深深地否定,以及對自己的過去產生強烈的不滿時,就會本能地轉移這種責怪心理,很快就會將責任推到他人身上,並對自己的受害者和無辜的形象進行合理化,自我洗腦,錯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人。

顧瑤的聲音有些清冷,她的分析也不帶一絲感情,仿佛在說其它人的事,她甚至把自己用“她”來替代,這在別人眼裏或許會理解為冷靜客觀,但事實上,只有她自己清楚,是她的潛意識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