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棲遲衡門下(05)

木鶴大致能想到網上會是什麽情況,熱搜肯定沒得跑,她出現在山城所屬縣民政局的事也瞞不住,媒體記者們說不定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可誰都找不到她。

譚綿說她這是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從縣城到山城還有近五小時車程的山路,距離不算太遠,主要是路難走,坑坑窪窪不說,在懸崖路段,周圍沒有任何防護措施,一個不小心就會撞出去。

平衡性能極好的越野車晃晃蕩蕩地緩慢爬行於崇山峻嶺中,木鶴眺望窗外景色,她從小到大走這條路的次數屈指可數,山城人更多是選擇到離得較近的隔壁縣購買生活用品,爬十三座山,腳程快的話,一天能趕得上來回,即使摸黑趕路,他們也不會在外面過夜,舍不得花錢。

開到一半,張長胸口發悶,受不了了,下車喘口氣,灌進半瓶礦泉水,休息片刻,張弓換到駕駛座,繼續前進。

木鶴對張長說:“辛苦了。”

張長蒼白著臉擺擺手:“夫人,您更辛苦。”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不敢相信居然還會有如此偏僻落後的地方,鳥拉不拉屎不知道,十裏真是不見一絲人煙,純天然的原始山路,急險陡,彎道多不勝數,秋名山跟它相比最多只能算個弟弟,他這個面不改色開過盤山公路的人,甘拜下風,五體投地。

張弓車技好話不多,木鶴靠在霍斯衡肩側睡著了,醒來已是天色擦黑,車子爬上長長的陡坡,揚起漫天黃塵,視野清晰後,她的老家就近在眼前了。

鶴橋項目正式啟動,最近兩天不少外來車輛進入山城,村民們見怪不怪,只有隔壁藥婆家的小黃狗跑出來意思意思地嚎了兩嗓子,搖著尾巴又進屋了。

木鶴發現老舊的木屋修繕一新,門邊貼了對聯,屋檐掛著大紅燈籠,屋內添了新的家具,擺放得整齊有序,她心裏盛放的歡喜滿得化作笑意從眼梢溢出,咚咚咚地蹦來跳去:“你什麽時候弄的?”

“春節前。”

木鶴裏外看過,停在柴房門前,不由得陷入了回憶。

十四歲那年,爸爸到縣城參加培訓,她獨自在家,入夜後狂風大作,沒一會兒就停電了,養在柴房裏的小狗叫個不停,她舉著手電筒過去,想把它牽進自己房間。

誰知剛推開木門,眼前就劃過一道寒光,她下意識想尖叫,卻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她害怕得渾身發抖,接著,那抹冰涼的刀光貼上了她脖子,男人灼熱的氣息撲向她耳畔:“別動。”

她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他受傷了?

後面她才知道是槍傷。

他被人一路從莫斯科追到山城,並不熟悉地形,憑著與生俱來的直覺選擇了她家柴房作為藏身之處。在他的威脅下,她照著他說的方法,偽造他從金蘭江消失的假象,將那些人引去了緬甸。

他肩上的子彈在到山城前已經被取出,傷口看著很小,但裏面受創嚴重,稍微一碰就會出血,而且高燒不止,昏迷前還不忘再三警告她,不準報警,不準讓任何人知道……

驚心動魄,且不算愉快的初見。

但相處的那半個月,的確留下了挺多算得上美好的回憶。

可惜的是,他傷沒養好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木鶴重算舊賬,轉過身,打了一下霍斯衡手臂,他自知理虧,抿唇不辯解。張弓張長搬完行李,交換了個眼神,張長做口型:“打情罵俏呢。”

張弓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笑意。

伴隨著狗叫聲,兄弟倆看到夜色裏有位佝僂著背的老太太一手挎著菜籃,一手牽著小孩子走過來,老太太操著濃重的方言,他們完全聽不懂。

木鶴聽到動靜出來,脆聲喊道:“藥婆!”

“央,我看你屋子亮著燈,”藥婆笑眯眯地說,“真是你回來了!”

她扯出孫子:“虎子,叫姐姐。”

小男孩害羞地躲回奶奶身後,黝黑的大眼睛骨碌碌轉著打量木鶴,仿佛不認識她似的。

“央啊,我給你送了點菜。”

木鶴連忙接過菜籃:“謝謝藥婆。”她將祖孫倆迎進屋,指著霍斯衡,“藥婆,這是我老公。”

藥婆激動地抓住她的手:“你結婚了啊?”

“嗯,今天剛領證,還沒擺酒。”

霍斯衡禮貌問好:“婆婆您好。”

木鶴臨時充當翻譯,藥婆像丈母娘看女婿,笑得合不攏嘴,她比了比兩個大拇指:“小夥子俊得很,和你配!”

霍斯衡看懂了,沒控制住翹起唇角,暖黃的燈光從他頭頂傾瀉而下,短發蒙了層淡淡的光圈,桃花眼顯得越發清亮迷人。

藥婆沒有久待,聊了會兒家常就準備回家了,木鶴找出一盒巧克力,虎子的眼立刻就亮起來,可怯生生不敢去接,藥婆搖頭嗔道:“沒出息,還不快謝謝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