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這個消息驚壞了清圓,她惶惶站起來,“什麽?”

指揮使府內宅出的事,對外沒有交代來龍去脈,就把人押進了大牢,沒出事便罷,一旦出事,沈潤難逃一個私設刑獄,逼死朝廷命官家眷的罪名。

新年的頭一天便出了這樣的事,這個年算是過不好了。皓雪和汪氏雖然可惡,但雙雙上吊自盡大可不必。眾人忙趕到盧龍軍大營,死的那個是皓雪,先前還牙尖嘴利的人,轉眼如物件一樣僵臥在那裏,看上去實在可怖。

芳純見狀又驚又慌,慟哭起來,捂著臉說:“我沒想讓她死,她這是何苦啊……”

也許失了臉面,讓她再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畢竟進過一回大牢,待年後斷下來免不得牢獄之災,對於一個姑娘來說一輩子就此毀了,不如死了幹凈。但也有蹊蹺,皓雪自盡還說得通,汪氏的罪過了不得是教女無方,結果她也湊熱鬧般尋了短見,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殿前司的班直開始偵查,仵作也來了,在牢房各處細細查看,又驗過了屍首,疑點愈發多起來。

“死者上吊用的是裙帶,也就是說她們自盡時衣衫不整,連襦裙都沒穿,這分明與她們尋死的初衷有悖。死是為了成全名節,結果死得那麽不體面,還有死的必要麽?”嚴復搖頭晃腦分析,“我不是女人,卻也知道裙子要緊,這娘兩個寧願不穿裙子都要死,我覺得其中有詐。”

沈潤瞥了他一眼,“說得有道理,還有呢?”

嚴復掀開白布,指了指姚皓雪脖子上的勒痕,“據屍斑推斷,姚氏應當死在今早五更時分。那時恰逢獄卒換班,又正好遇上過節,巡視的人懈怠了,待發現時她已經身亡,但汪氏因繩結松動墜地,僥幸撿回了一條命。殿帥請看,裙帶寬約三寸,就算疊在一處也有寸許,可姚氏頸上勒痕隱約有兩道,顏色稍深處僅一指寬,似乎不合常理。”

沈潤頷首,調轉視線問仵作:“本帥記得你們有法門,可令傷痕顯見。”

仵作道是,“只要以蔥白拍碎塗抹傷痕處,再以醋蘸紙覆蓋其上,略等一炷香時候,以水清洗便能令傷痕顯現。”說罷就帶著手下徒弟布置起來,將殮房裏的人暫時請了出去。

眾人退回前堂,清圓和芳純見他們出來,忙上前詢問結果,沈潤搖了搖頭,“仵作正驗傷,過會兒才知道結果。這地方晦氣,你們先回去吧,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一面轉頭問押班,“汪氏怎麽樣了?”

押班呵腰道:“回殿帥,人還沒醒。已經派大夫施治了,一有消息會立時回稟的。”

芳純雖恨她們,但人真的死了,難免有負罪感,站在那裏抹著眼淚不住自責:“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早知道不予追究就算了,她們也犯不著去死呀……”

沈澈卻蹙眉,“害死了我的孩子,怎麽能就此算了?她們尋死是畏罪自盡,就算鬧起來,我來擔責就是了。”

然而話雖這樣說,事情卻遠沒有那麽簡單,畢竟那母女倆不是平頭百姓,姚家追究起來,必要鬧得轟轟烈烈。

清圓瞧了瞧芳純,她眼下只會哭,留在下反而讓他們分心,便低聲道:“這裏交由他們處置,咱們回去等消息吧。”

芳純哭哭啼啼挪動步子,沈潤命人往炭火上潑了醋,讓她們邁過去。死了人的地方臟,必要以這種辦法祛除邪祟,但仍不放心,親點了得力的人護送,復又吩咐:“派人守好門戶,我過會兒就回去。”

清圓應了聲,攙著芳純走了,這時仵作出來請他們進去查看,果然勒痕邊緣淡色的淤血褪去了大半,只余窄窄一道血痕鮮明,一眼便能看出是麻繩勒斃的,甚至連絞花的紋路都清晰可辨。

這就很明白了,分明是有人刻意引了這把火,要將沈家兄弟拉下馬。只是這世上除了提刑司,就數殿前司偵辦的案子最多,人死了,口雖不能言,屍體卻會說話。

當然,那個幕後真兇希望看見的結果,很快就顯現了。姚家一門得知了消息,老老少少全都趕到了盧龍軍大營,一時哭聲震天,高呼冤枉的,厲聲唾罵的,叫囂成了一片。

姚紹沒想到,那日一別後,再見居然是女兒的屍首和不省人事的夫人。他天旋地轉,幾乎昏死過去,好容易緩過來,咬著槽牙呼天搶地:“沈潤,你草菅人命,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進宮告禦狀,拼著這官不做了,也要為我夫人小女討個公道!”

轉眼姚家出了人命的消息不脛而走,姚紹也說到做到,入上京告禦狀,在聖人面前聲淚俱下地控訴沈潤仗勢欺人,濫用私刑。

還沉浸在過年氣氛中,預備節後改年號的聖人一頭霧水,“你的家眷怎麽會被押入盧龍軍大營?前幾日沈家不是正大辦筵宴答謝賓客麽,這好端端的,沈家兄弟為什麽要這麽做?事情總得有個來龍去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