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2頁)

——孟珩明說了夢中的他並未貿然去接近另一個盛卿卿,兩人是點頭之交。

那麽盛卿卿便很明白另一個自己在想什麽:孤家寡人,一腔熱血沖進魏家這個天坑中調查,若是查出真相便大白,若是查不出,也不過孤零零去和家人見面罷了。

另一個她身後沒有牽掛著的人。

可盛卿卿知道自己不同,她像是一顆被風攜到孟府的種子,不經意間便被呵護著紮了根,因而便不能那麽隨意地扔下呵護過她的人、以自己的性命去當赴一場豪賭。

孫晉愕然了半天,才找回自己說話的能力,結結巴巴了半晌才勉強拼湊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那……那就好,見到大將軍逐漸變回從前的樣子,我們這些老下屬也松了一口氣。想來假以時日,應當能全然——嘶。”

當孫晉發現自己的這句話已然是說漏嘴的時候,他已經把重要的部分半截給說出口,再住嘴和後悔也來不及了。

孫晉只能抱著微弱的僥幸之心寄希望於盛卿卿沒從他剛才說漏嘴的半句話裏捕捉到什麽重要的信息,但這顯然是徒勞的。

盛卿卿面上的笑容一收,眉毛擰了起來,“全然?他在我看不見時,仍會同從前一樣發作麽?”

孫晉連連搖頭擺手,像是有苦難言似的往後退了半步,眼看著就是一幅要跑路的模樣了。

盛卿卿定定看著孫晉,也不去追趕,只平靜地道,“孫將軍,最開始便是你來找我的。”她頓了頓,像是特意給出回憶的時間一般,過了片刻才繼續肯定地說,“不是我自誇什麽,但你知道我是唯一能救他的人。”

孫晉啞口,無言以對。

他當然知道盛卿卿是孟珩唯一也是最終的希望了。

可孟珩下了封口令,做下屬的能怎麽辦?

孫晉不說話,盛卿卿也不急,她自顧自地往下做著推論,思路很是清晰,“自那日珩哥哥的刀不小心劃傷我的手後,他就開始轉變了。”

盛卿卿原先並不明白為什麽。

等到知道那個冗長夢境的存在後,她才終於懂了孟珩的心思——他竟是被那一道只稍稍見了血的傷口給嚇跑了。

傳染他多年的宿疾,孟珩竟也能憑著這點驚嚇之情給硬生生壓制了下去。

在那之後,他出現在盛卿卿面前時,從來沒有再失控過。

盛卿卿縱然也為他擔心,不覺得有什麽病症可以來去如風,但在幾度觀察孟珩發現他都相當正常後,便也漸漸放下心來,相信孟珩的意志不同於常人,只要想通便能擺脫桎梏。

孫晉方才一下說漏了嘴,顯然將她這種天真淺薄的想法給推翻了。

“諱疾忌醫從不會起作用,只會變本加厲罷了。”盛卿卿道,“孫將軍不也是關心珩哥哥的人嗎?”

孫晉噎了一下,他擡頭看了看天,答非所問地道,“大將軍最開始只敢十天半月來見您一次,後來每隔幾天一次,近來似乎看著每日都想往孟府跑了。”

盛卿卿沉吟片刻,舒了口氣,道,“他確實有在好轉。”

孫晉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盛卿卿的臉,自言自語似的說,“我倒是打從心底裏覺得,盛姑娘只要顧好自己便已經非常、非常足夠了。”

這個言辭笨拙的漢子強調地將非常這個詞連著重點念了兩遍。

盛卿卿自然明白對方的意思。

她略顯鋒銳的眉眼略微軟化下來,“我明白孫將軍的意思,只是……”她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似的突然笑了,道,“總是會擔心的。”

——這差不多的話,孟珩是對她當面說過的。

孫晉撓了撓後腦勺,露出了不太自在的神情,半晌才坦率地低頭對盛卿卿行了個武將的拱手禮,“大將軍他往後……勞您多操心了。”

盛卿卿微微一怔,也很鄭重地回了個禮,“孫將軍言重,不過盡我所能罷了。”

等孫晉直起腰來時,盛卿卿突然又不經意似的道。

“——說來,若是沈湛真的到了汴京,你覺得今上現在已經知道了嗎?”

孫晉動作一卡,幾乎聽見自己後腰上哢吧一聲險些撅斷,登時冷汗淋漓,“那您便更不該離開孟府一步了!”

盛卿卿擡頭朝他笑了一下,露出兩分獨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天真與狡黠來。

“可沈湛也必定會來尋我的。”盛卿卿輕快地說,“既然如此,那不如便幹脆將計就計?”

孫晉立刻覺得自己似乎快要在二十幾歲的年紀愁成白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