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言盡於此

如同雲飛鏡之前在圖書館裏所看到的那樣,周氏的股價以一種斷崖蹦極的姿態,義無反顧地沖著史上最低的價格直奔而去。

一路飄綠的行情引發了股民們對周氏股票的恐慌,而這種自己即將賠得血本無歸的恐慌,又促使著他們爭先恐後地拋售周氏股票。

股市裏的跌停規定本來是為了及時止損,穩定市場,從而不至於使某只股票遇上突發意外,就此一蹶不振,一跌到底。

然而也正是因為跌停的限制,某些股民只不過是晚了一步,當天就沒法把自己手裏的股票拋售出去,於是第二天就更是爭著搶著清倉,反而進一步促使了周氏股票的動蕩。

一環一環,環環相扣,最終組成了一個直線跳水般的惡性循環。

可想而知,股市上的急劇動蕩,對於周靖的病情來說,無疑是一記帶著嘲諷的雪上加霜。

周靖定下的手術時間正好就在雲笛生日當天。

早在檢查出來病情以前,周靖就時常覺得力不從心,頭痛易怒。而在得知病情以後,在心理作用的加持之下,他的腦力就更是早不如前。

要在往常,他聽到雲笛過生日這件事,就應該第一時間便敏銳地嗅出這裏面隱藏的不同尋常的氣味,推斷出雲笛是要把雲飛鏡以雲家人的身份展示在眾人眼前。

然而這一次,周靖卻怠懶深思。被提醒了雲笛的生日宴後,他只是讓華秘書準備一份賀禮過去,甚至沒讓周海樓過去慶祝——他手術的日子和雲笛生日撞了,周海樓主動要留下來陪床。

雲笛生日當天,周靖一大早就感覺心口有點發悶。他以為這是腦瘤的並發症,還特意叫醫生過來給他檢查了一遍身體,判斷他適不適合做這台手術。

醫生的回答是沒問題。

專業人士的話是可以信任的。聽到大夫都下了這種定論,周靖自然就毫無異議地躺上了手術台。

腦瘤手術是要打麻藥的。麻醉師施麻以後,周靖就暫時喪失了全部知覺。

於是,當晚宴上雲飛鏡的出現,合著雲家繼承人的身份,以及種種爆炸性的流言四散傳播開來的時候,麻醉效果尚未褪去的周靖就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

當雲飛鏡現身的消息傳來時,周海樓的第一反應是黯然,而華秘書則臉色一變,喃喃道:“壞了。”

果不其然,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陸陸續續有以關心之名,實則行打探之實的問候轉接到華秘書的手機上。

華秘書急得焦頭爛額,汗都下來了,周海樓眼神卻還發著懵:“我爸生病,他們怎麽都知道了?”

華秘書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大少啊!雲先生今天辦生日宴會,您說他們是怎麽知道的!”

周海樓吞了吞口水:“我舅舅他們說的嗎?這不能吧……我大舅二舅都不像是這種人啊。”

“哎呀。”華秘書滿臉苦態,“雲先生才不用說,他們不說,卻比說了還厲害呢!”

等十二個小時之後,麻醉藥效過去,周靖慢慢睜開眼睛,就發現天都翻了。

只是一個晚上的時間,別說他一直以來特意遮掩過行程的病情了,就連底褲顏色都差點沒被人打探個底朝天!

病瞞不住了,女兒成了別人家的孩子,就連十幾年前,有關愛妻的舊聞,以及被周靖花大力氣壓下去過的花邊新聞,統統都傳得滿!天!飛!

辛辛苦苦遮掩二十年,一朝輿論回到解放前。

周靖:“……”

讓一個麻藥勁兒還沒完全褪下去的病人突然面對這樣復雜的事態,慘度不亞於把半身不遂的宅男直接扔到哥斯拉面前。

周靖才動腦子整理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剛開過刀的腦仁就已經要炸翻天。

華秘書實在看不過去周靖現在這個嘴唇蒼白,滿頭冷汗,力不從心的衰老模樣,主動擔過了這副責任:“周總,您還是先好好養病吧,我這裏還能對付幾天。”

可他心疼自己的老板,卻不代表其他人也這麽心慈手軟。

趁他病要他命才是真的。

距離周靖下手術台尚且不到三十六個小時,董事會的人已經聯合完畢,集合在一起,要求周靖給他們一個解釋。

——看看公司的股價!聽聽外面的輿論!大眾傳言裏,周氏都變成什麽樣了!

——才不到兩天時間,股價已經往下跌了15.3%了!周氏這麽大的公司,市值蒸發了二十分之三,那是何等可怕的一個概念啊!

——他周靖別說是剛做完手術躺在病床上,哪怕他現在已經在試壽衣了呢,只要周靖人還有一口氣,那就得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周靖拿什麽給他們交代,拿命?

這次的股民恐慌完全是由於周靖的身體狀況而起的,他生病是事實,腦子長瘤也是事實,得的是不治之症,這也是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