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陸縱後悔(第2/3頁)

“我曾經以為學校是個讀書的地方,至少是個安全的地方,即使同樣被規則所限,卻比社會單純又顧忌得多。”

“然而你,陸縱,你完全打碎了我關於安全和信任的準則。”

雲飛鏡的話語句句如同手腕粗的鞭子,字字像是淩遲一樣,抽在陸縱的臉上、身上。

倘若精神能夠具象化,此時的陸縱想必已經衣不蔽體。

陸縱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不知何時已經失去了血色。

他喃喃道:“……求你,不要說了。”

雲飛鏡眉頭微挑,冷笑一聲:“謝謝你活靈活現地表演出我當時的解決方案之一……我可以告訴你,懇求沒有用,暴力從來不因為軟弱停止。”

“……”

陸縱的眼角都垂了下來,他嘴唇微微扯開,不是笑容,反而透露出淋漓的恐懼。

假如不是此刻雙手如同灌鉛般沉重,他一定恨不得捂住耳朵。

雲飛鏡再一次深深呼吸,她脊背已經快結成一整個硬塊,只有語氣還堅硬地勝過鉆石。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永遠記得。”雲飛鏡語氣裏帶著重音。

“你氣勢洶洶地闖進教室,你問‘誰是雲飛鏡?’全班同學看向我,然後你對我的同桌說‘滾開!’他立刻慌張地讓開了,接下來……”

隨著雲飛鏡的敘述,陸縱似乎也想起了當時的場景,他的面孔已經完全扭曲。

雙膝一軟,陸縱已經痛苦地不能站穩,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跪在了雲飛鏡的面前。

沙發上的陸父輕微地“哎呀”了一聲,被雲笙用嚴厲的目光制止。

雲飛鏡則對陸家父子的一切都視若無睹,她繼續一字一頓地說著,每句話都和難以消磨的記憶一樣的清晰。

“你站在我面前,我感覺整個人都籠罩在你的陰影裏。我不知道你找我幹什麽,剛剛擡起頭,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你就像我伸出手。”

“然後,你揪住我的頭發。”

雲飛鏡平平地伸出手,她做了一個拉扯著往上提的動作,指關節都緊繃到微微顫抖。

雲飛鏡的嗓子輕輕地吞咽了一下。

“你就這麽拽著我的頭發,把我的腦袋往旁邊的墻上一磕……又是一磕……”

“四下,我數得很清楚,一共四次,一共四下。”

雲飛鏡微微地咬緊自己的嘴唇,她稍微有點神經質地輕笑了出來。

“真的很難忘記那種聲音,那一刻聲音從我的顱腔內傳進耳朵,帶著環繞的回聲……我的腦袋和墻壁碰撞的聲音像是顆熟透的西瓜……然後你對我說‘就是你偷了宋嬌嬌的表’?”

把雙手交疊而握,雲飛鏡眨了眨眼,眨幹了眼睛裏泛起的淡淡一層水霧。

她低下頭,問跪在地上,此時五體投地的陸縱:“我當時不能回答你,你現在可以回答我……是我偷了宋嬌嬌的表嗎?”

“嗯?是我嗎?”

陸縱突然瘋狂地把自己的腦袋往地上磕,一下、兩下……

他磕了四下、八下,聲音裏第一次帶上哭腔。他連連搖頭,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就好像這一刻連呼吸都困難。

“不……不……”

此時此刻,除了這一個單字以外,陸縱再也說不出別的話。

雲飛鏡沒理會腳下叩響的聲音,她側過頭,靜靜地發了一會兒呆,才慢慢開口。

“後來我去校醫院檢查,醫生說是輕度腦震蕩,外加軟組織挫傷。”

“我休息了三個小時才等到放學,等到人群都走光了,等到能避開班級裏所有同學的注視了,才去取回自己的書包。”

“多麽可笑,”雲飛鏡肩膀微微一聳,“即使我是純然的受害者,可在面最直接的暴力和汙蔑的時候……那一刻,我竟感到羞恥。”

對自己弱小的羞恥,對光天化日之下遭受襲擊的羞恥,對汙蔑當頭而來而自己不能加以任何反抗的羞恥。

那有關於人類的本性,就像是孩子被人欺負後不敢和大人說。

“可應該羞恥的人……難道不是你們嗎?”

雲飛鏡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緩緩地靠在了身後的沙發靠背上,眉目間逐漸染上幾分疲憊之色。

但她從踏入房間開始,就緊緊繃直的那根弦,卻伴隨著她發泄般的傾訴慢慢松弛下來了。

“我出了學校,沒著急回家,第一件事是找了個理發店。”

雲飛鏡自嘲地一笑:“我走進去,對他們說‘剃平’。然後就剪了個短頭發——就像你現在看到的這樣。”

她原本喜歡長頭發的,即使學習那麽忙,也始終沒有剪掉它。

她曾經攢了一沓不同花色的發圈,那幾乎是雲飛鏡前半生中獎勵自己的,唯一一點小小放肆。

“頭發被剪掉的時候,理發師很惋惜。但我一點也不後悔,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

雲飛鏡微微朝著陸縱的方向俯身:“來,你擡起頭,看著我,看看我額角上的疤痕。你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