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羅泓

宋嬌嬌拉了一下周海樓的衣角,善解人意地說:“海樓哥,你不要這麽兇啊。雲飛鏡同學可能剛剛睡醒,沒有反應過來。”

“是嗎?”周海樓輕哼一聲,眼神不屑地對雲飛鏡上下一瞥,“她也有臉睡覺?”

“睡覺是生理機能賦予我的天然權利。”雲飛鏡把被子掀到一邊,冷冷地和周海樓對視,“別說是你,就是達爾文都沒有資格剝奪。”

她說這個,是指在上周周考的時候,有一道生物填空題,題幹內容是:進化論是()的發現。

周海樓可能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在空裏填了“達芬奇”三個字,最終在講卷子的時候作為笑料傳遍學年上下。

“你……”周海樓的臉上一瞬間出現了惱怒之色,他有點惱羞成怒地說,“冥頑不靈!”

“好了,好了,海樓哥你不要吵啊。雲飛鏡同學她是病人,肯定現在心情不好的。”

宋嬌嬌連推帶拽地把周海樓拉到自己的身後。

實際上,她也沒用多少力氣。幾乎只是輕輕一碰的動作,周海樓就自發地隨著她的用力方向走,生怕和她別起來,扭傷她的手腕。

雲飛鏡目光淡淡地看著這一幕,心中完全無動於衷。

從周海樓對宋嬌嬌珍惜照顧的態度上,從他因為宋嬌嬌流了兩滴眼淚,講了兩句抱怨就拿雲飛鏡開刀的作風上,他或許真是個完美的、值得贊頌的好哥哥。

可這跟雲飛鏡一點關系都沒有。

如果當真有什麽聯系,那也只有她很不幸,成為了這段兄妹情裏的祭品。

宋嬌嬌上前,朝著雲飛鏡的方向走了兩步,周海樓依舊在後面不滿地嘟囔:“嬌嬌你小心點,她可能會打人。”

而他兩道嚴厲冰冷的目光毫不顧忌地刺在雲飛鏡臉上,似乎在警告雲飛鏡,只要她做出一點不恰當的動作,他就會上前把她直接摁住。

在他的眼神下,好像雲飛鏡就是一條沒打狂犬疫苗的狗。

宋嬌嬌胡亂擺了擺手:“啊我知道了,海樓哥真煩!”

她笑得甜蜜蜜的,沖著雲飛鏡非常熱情,非常無辜地問:“聽說雲飛鏡同學受傷了,是這樣嗎?”

“有沒有受傷,你現在已經看見了。而且你跟班打的,她沒告訴你嗎。”雲飛鏡抿起了嘴唇。

誰都知道,三班的陳萍兒是宋嬌嬌最忠實的跟班,她帶著一群女生把雲飛鏡摁著打,說裏面沒有宋嬌嬌的授意,誰相信呢。

宋嬌嬌驚訝地嘴唇都微微張開,又誇張地用手捂住。她用一種一無所知的聲音驚呼。

“什麽?是我的朋友做的嗎?天啊我不知道,她們可能對你有些誤會,只是想替我出氣,你不要怪她們啊。”

雲飛鏡停頓了一下,突然莫名地笑出聲來。

“不怪。”她輕描淡寫地說,“刀子捅傷了我,我知道誰是拿刀的人。”

“你在指桑罵槐什麽呢?”周海樓終於看不下去了,他往前走了幾步,把宋嬌嬌護在身後,非常不客氣地質問雲飛鏡。

“走了嬌嬌,你不用自責。她這個樣子,也難怪別人看不下去找她麻煩。都是自找的。”

宋嬌嬌被周海樓半推半扯地帶走。臨出房門之前,她回頭看了雲飛鏡最後一眼。

那一眼裏再也沒有天真和無辜,只有赤裸裸地,不容錯辨的惡毒和得意。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誣陷雲飛鏡,故意暗示陳萍兒找雲飛鏡的麻煩,也故意主動要來探望雲飛鏡,並且知道周海樓一定會跟著。

她從小就喜歡周海樓,可是周海樓只把她當成妹妹。

甚至在她十四歲那年告白之後,周海樓雙眼裏滿是震驚。他沒有回答自己,然後隔天就對所有人說,這是宋嬌嬌,我妹妹。

這些年裏,周海樓對她關照的無微不至,是一個再合格不過的哥哥。

幾乎所有人都羨慕宋嬌嬌,羨慕她雖然家世平庸普通,卻借了從小和周海樓一起長大的東風,成為了周家的半個女兒。

可宋嬌嬌知道為什麽周伯父和周海樓對自己另眼相看。

因為他們本有一個年紀和她一邊大的女兒和妹妹,只是當年周伯母出了意外,於是周海樓失去了他的母親,也失去了他將有的妹妹。

他一直對“妹妹”這個詞抱著一種幻想,並且在把宋嬌嬌當做自己的妹妹以後,就努力地成為一個最好的哥哥。

可那是偷來的寵愛,他也不是宋嬌嬌的親哥哥。

在七天前的全校周會上,宋嬌嬌照例挨著周海樓走。但這一回,周海樓沒有刻意放慢了腳步等她,他幹脆停下了腳步,呆呆站在原地不動了。

她順著周海樓的目光看去,就見到雲飛鏡心無旁騖地經過。

宋嬌嬌用力地扯了周海樓一下,周海樓才回過神來,慢慢地說:“那個女生給我的感覺……好奇怪好親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