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 唯一的救贖(一更)

言一色以一種挺屍的姿勢僵硬片刻,而遲聿在她耳邊說過那一句話後,半點動靜也無,十分安分。

少頃,她那顆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麽的心平靜下來,轉頭看向臉側,一張俊美如天神的面龐映入眼簾。

遲聿雙眸緊閉,濃密的鴉羽垂落一線淩厲,高而挺直的鼻梁下方,薄唇輕輕抿著,整個人褪去醒時的兇殘狠戾,唯有凝固成冰的冷,微弱的光線下,猶如沉睡千年的冰川雪妖,裸露在外的肌膚晃著透亮的色澤,仿佛散發著聖光。

此時的他,沒了毀天滅地的睥睨殺伐,就剩下了美。

言一色一時看呆了,半晌,她抿了抿唇,心中好奇,這人真睡著了?這麽快?

她忍不住湊過臉去細細打量,無論怎麽看,都得出一個結論——真的睡著了。

言一色眨了眨眼,乖乖躺回自己的位置,想起裴斬的幻術對人殺傷力最大的地方是心神,他在幻境中折騰一遭,一定很累,沾枕頭就睡著,也沒什麽好稀奇的。

她慢悠悠長呼一口氣,渾身都輕松了不少,腦中越來越空,意識漸漸模糊,聞著身邊人冷香的氣息,沒過多久,小腦袋往枕頭邊一歪,睡過去了。

遲聿卻緩緩睜開了眼,狹長的鳳眸瑩紅,好似采擷了血月精華的寶石,鋒芒內斂,張揚貴氣。

他眸光落在言一色的臉上,不自覺柔下來,冷厲盡數消弭,將被她壓在身下的錦被抽出來,細心地為她蓋上。

遲聿等了良久,估摸著言一色已經睡死過去,擡手將她撈過來,兩人之間本就不遠的距離,徹底沒了,嚴絲合縫地挨著。

他單手撐起頭,另一手摸上她的臉,一寸寸撫過,恨不能皆烙下他的印記,仿佛在對他的所有物,宣誓主權。

她是他的,永遠都會陪在他身邊,誰也不能搶!人不能、神不能、鬼也不能!

遲聿殺氣四溢,影響了睡夢中的言一色,她無意識地皺起眉。

遲聿瞬間壓抑了自己,魔魅寒氣消散,修長的指尖撫平她的眉宇,又自眉尾,順著她的臉頰劃下來,觸碰到她軟彈水潤的芳香紅唇。

頃刻間,他一陣心悸。

指腹在她唇間留連,遲聿凝視著這一抹紅,神色恍惚。

他想起了在幻境時,跟言一色的那一吻,味道……是甜的。

十多年來,除了苦之外,這是他唯一嘗到的另外味道。

遲聿不僅閉了閉眼,美妙的感覺尚且記憶猶新。

但他同時又清楚,可能也只是他的臆想、錯覺,因為當時他與言一色身處裴斬的幻術中。

可……為什麽不在真實中確認一下?

一念起,遲聿霍然睜開了鳳眸,盯著言一色,眼底竄起幽幽火光,蠢蠢欲動。

遲聿低頭,欺近言一色恬淡無害的睡顏,薄唇輕輕覆上去。

深情相貼中,他撫在她臉側的手,不自覺用了力。

言一色似感到了不適,頭往另一側偏去。

遲聿還沒有深入就停下,臉懸在她上方,一時不敢再碰她。

言一色倒沒有醒,因為在萬魔谷陷入幻術中時,雖是旁觀遲聿幾歲時的記憶畫面,卻感同身受,勞心勞力,真的累極。

遲聿眯眼望著她,過了一會兒,確認她真的沒被他親醒,勾唇輕笑,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頭埋在她肩頸,又強勢抱住,相擁而眠。

……

有言一色在身邊,遲聿總是很容易陷入睡眠,這次也是一樣。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他做夢了,夢境一點也不美好,反而血腥殘忍。

他又親眼見證了言一色的死,一次又一次,他是如此無能為力,所以陷在令他生不如死的循環中出不來!

他身處地獄,沒有救贖!

既然這樣,那就……毀了一切!

遲聿的神智還未清醒,但已經睜開了鳳眸,紅色的瞳仁鮮艷濃郁,似有血色流淌出來!

他周身忽然爆發出恐怖磅礴的內息,若一場山崩海嘯,所過之處,吞噬萬物,生靈凐滅!

言一色睡在他身邊,最先遭殃,驀然被他內息激蕩出的罡風,打飛了出去!

千鈞一發的危險中,被風卷上半空中的言一色,周身縈繞一層金芒,護住了她。

同時,她瞬間清醒了過來,可就在她擡頭尋找遲聿的功夫,整個房間……塌了!

轟然巨響中,無數瓦礫、斷梁、擺件、用具……咣咣當當砸落下來,言一色不閃不避,看到遲聿站在已毀的床榻位置,一雙鳳眸無情陰寒,紅得驚人,渾身籠罩著死亡氣息,似要將所有存在抹殺幹凈,他仿佛失了心,成了魔鬼!

言一色臉色一變,來不及去想,好端端的遲聿怎麽突然變了模樣,身形一閃,若一道璀璨星光,朝他沖了過去,緊緊抱住他,壓住幾分心慌,仰頭擔心地問,“你怎麽了……”

她說著,突然話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