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 相告(二更)

遲聿醒過來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後,身在一處寬敞舒適的軟榻上,言一色就在他身邊坐著看小話本,她的一只手被他緊緊攥在手中。

“醒了?”

言一色頭也沒擡,沉浸在話本上的故事中,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冒粉紅泡泡的情節,臉上露出了姨母笑。

從遲聿的角度看過去,樣子甚為傻萌。

他忍不住伸手過去,捏了一把她的臉,“醉了?”

言一色吃疼,打掉他的手,將話本一把拍在他胸前,“我沒喝酒!就算喝了,也是千杯不醉!”

遲聿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反正心中記下了,打算日後尋個機會試試她。

言一色站起來,瞧見他垂眸不語的高深模樣,似乎在琢磨什麽壞事。

她黛眉輕挑,心思轉了轉,不知打了什麽主意,齜牙一笑,猛地朝他撲過去!

言一色開口了,波瀾不驚的聲音清涼如水,侵襲他所有的感官,如身處雪山寒池中。

冷到眼睫結了霜。

“上官盈不是你母親!”

言一色說得篤定。

遲聿撫摸她臉頰的手頓住,處於言一色暗影下的絕世臉龐上,一雙難以描述感覺的暗紅鳳眸裏,靜靜蔓延開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手落到了言一色的脖頸上,一截雪白滑膩,他愛不釋手,但也脆弱地一折就斷。

遲聿垂下眼瞼,濃密的鴉羽很黑,猶如畫在虛空的幾筆水墨,遮住他眼中的神色,語氣沒有起伏地問道,“從上官盈那裏知道的?你還知道什麽?”

言一色黑白分明的眸子晶亮,並不想隱瞞欺騙,“你不是真正的遲聿對嗎?就像我頂替了‘雲中仙’的身份一樣。”

“嗯……”

遲聿鼻音發出了一個字,手指在言一色柔軟的脖頸上摩挲,平靜地繼續問,“還有呢?”

言一色沒好氣地道,“沒了!”

就這兩點還不夠勁爆嗎?

若單只是上官盈並非大暴君生母,還不能推測出大暴君不是遲聿,畢竟也有上官盈頂替了大暴君母親身份的可能,僅僅只是這種情況,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但現實的真相卻是,大暴君不是遲聿,不是那個先帝傳位詔書上該繼承皇位的遲聿!

也就是說,身份有問題的不是上官盈,而是大暴君,她的親生兒子才是真正的遲聿!

這些都是言一色從上官盈容華殿中的一些新舊物中,推測出來的。

言一色說完那兩個字,想撐著遲聿的胸膛起身,卻不想被他一把摁住了後頸,向下帶去,整個人狠狠砸在他身上。

言一色的臉埋在了他肩頭,腰背被他的雙手抱得很疼。

她看不到遲聿的神色,卻聽得見他令人心顫的聲音,“你與上官盈接觸沒多久,卻能知道這些秘密……你和孤想象中的一樣,聰慧地過分!告訴孤,上官盈還跟你說什麽了?”

言一色清澈漂亮的眼眸眯起,她能深刻地感受到抱著自己的遲聿,很危險!

“她沒跟我說,我自己在她殿中翻找東西,發現的線索,而後,推測出來了一些事情,得到你的承認,那肯定是真相了……”

遲聿溫柔拍了拍她的後背,啞著聲音誘哄,“什麽線索,什麽事情,你說。”

言一色聽得心中發毛,掙紮了一下,馬上就被遲聿壓制得更緊。

她放棄了,哼笑一聲,“你到底想幹什麽?痛快點兒說出來!別磨磨唧唧東問西問沒用的!”

遲聿固執地重復,“你說。”

言一色一噎,她沒什麽不好說的,但他有什好聽的?

她翻了個白眼,慢悠悠開口,向遲聿講述了一下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思。

一些奇怪的家書——正面是對遲聿的關愛和憂慮,背面卻是詛咒謾罵之語,看似上官盈精神分裂了一樣,一面愛,一面恨,但實際上書信正面提及遲聿名字的內容,是寫給她的親兒子遲聿,而背面那些充斥恨意的字句,全然沒有出現過“遲聿”兩個字,但會有“孽子”之類的詞眼,在不知道大暴君和上官盈沒關系時,初看只會覺得迷惑,因為以為“遲聿”和“孽子”是同一個人。

那些透露上官盈母子矛盾的畫卷,以及衣櫃裏寄托母愛的琳瑯繁多衣飾,原也是矛盾的地方,但也能從中理解出一個“上官盈對自己兒子愛恨交加但還是愛占據上風”的意思來,再聯想一下多年來大暴君殘暴不仁、狠辣無情的為人處世,基本都會認為他們母子關系惡劣,錯都在大暴君,而上官盈是個隱忍偉大、值得敬佩的母親形象。

這其實就是上官盈想迷惑誘導言一色的地方。

但上官盈根本想不到的是,言一色離開前發現了那個檀木匣子裏的針紮小人,似乎只是她泄憤所為,就如同她寫在一些家書背後的仇恨之語,按理說,小人上要寫清你想詛咒之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可這兩種內容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五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