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家三口回到春華堂,天都黑了。

徐潛一路風塵,要先沐浴。

阿漁就抱著女兒去後院等了。

水房備水的時候,徐潛叫來吳隨問話。

阿漁身邊的寶蟬都能打聽到很多消息,吳隨打探出來的更多,將容華長公主與徐演之間的恩怨清清楚楚地講了一遍。

講完了,浴桶也準備好了。

徐潛一個人進了浴室。

他先往身上澆了一桶水,搓洗幹凈再淋一桶,然後才坐進浴桶中。

熱水舒舒服服地圍繞著他,徐潛卻眉頭緊鎖。

如果長兄只是算計了容華長公主再被容華長公主所害,就算長兄的手段卑鄙下作,他都是母親的骨肉,母親斷然不會輕易說出後悔生出長兄的話。除非,長兄還做了別的什麽錯事,一件更傷母親的錯事,以至於連他的死都不能讓母親忘記他的錯。

“吳隨。”徐潛看向浴室門口。

吳隨馬上走了進來,站在屏風後。

“府裏可還出過別的事。”徐潛沉聲問。

吳隨目光一閃。他答應過寶蝶為那件事保密,寶蝶是怕五爺趕走她,可以吳隨對自家爺的了解,五爺絕不會那麽做,更何況,寶蝶被劫的事很不正常。

吳隨繞過屏風,走到浴桶旁邊,彎腰在徐潛耳後說出了這件事:“……五爺,這事我仔細想過,太蹊蹺了,首先京城乃天子腳下,多少年都沒出過拐賣良家女子的事,而且那日的兩個賊人逃逸時身形矯健,絕對是練家子。我仔細盤問過京城這邊道上的人,人家都說要劫持女子也會去窮鄉僻壤,絕不會在天子腳下做這個。”

不知為何,徐潛想到了自己的長兄。

能動用兩個武功高強之人去劫持寶蝶的,普通人做不到,而且,如果真是長兄,母親的怒火便能理解了。

“夫人……”

吳隨馬上道:“夫人很好,您不在府裏的時候,夫人很少出門,就算去老太君那邊,身邊也都跟著丫鬟乳母……”

說到一半,吳隨突然想到一事,只是,兩件事有什麽聯系嗎?

“說。”徐潛盯著他道。

吳隨來不及多想,低聲道:“沒什麽,我只是突然想起來,去年您帶兵去北越,老太君讓夫人去侯府養胎,夫人出發之前,特意叮囑我留意春華堂的大小丫鬟,不許她們單獨離開春華堂,便是去他院行走,也要結伴而行。”

當時吳隨只是以為夫人擔心丫鬟們與院子裏的小廝不清不楚,可現在再與寶蝶出事聯系到一起,夫人莫非早就看出了什麽?

“對了,以前夫人身邊跟著的都是寶蟬,唯獨回侯府養胎那幾個月,夫人帶了寶蝶。”

吳隨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徐潛也攥緊了手。

越不放心的人才會帶到身邊,難道,阿漁早就看出長兄對寶蝶有非分之想了,所以她不放心在她離開的時候留下寶蝶,可寶蝶自己回家探親,阿漁卻想不到要派人陪寶蝶回去,因為她相信離開國公府後,寶蝶的危險就沒了?

只有這一個解釋,才能將阿漁所為、母親所恨串聯到一起。

那,阿漁又是何時知道長兄的為人的,這麽大的事,她為何不告訴他?

如果不是容華長公主殺死了長兄,如果長兄還活著,將來長兄真的糟蹋了寶蝶……

徐潛眯了下眼睛。

不對,長兄並未覬覦寶蝶,如果長兄想要寶蝶,他不會吩咐那兩個手下在車上欺辱寶蝶。

那長兄為何要對付寶蝶?

寶蝶容貌姿色只是中等,寶蝶家裏沒有任何背景,寶蝶唯一的不同,是她是阿漁身邊的大丫鬟。

所以,長兄真正的目標,是阿漁?

母親的話重新響在耳邊:“我活了一輩子,最後悔的便是生了你大哥那個孽障,往後休要在我面前提他!”

主子欺淩丫鬟是常事,但一個男人覬覦自己的弟妹……

徐潛終於明白母親為何那麽說了。

母親知道長兄對不起他,所以不要他為長兄的死傷懷。

只有阿漁蒙在鼓裏,還以為長兄要的是寶蝶。

“人都死了,此事不必再提。”

沉默許久,徐潛吩咐吳隨道。

吳隨低頭:“是。”

徐潛繼續在桶中坐著,直到水涼了,他才換上幹凈的衣袍,去後院見妻女。

阿漁正在對女兒講道理:“那是爹爹啊,爹爹最喜歡阮阮了,阮阮怎麽能不想爹爹?”

十個月大的阮阮趴在娘親懷裏,小手指好奇地摸著娘親脖子上的一顆小黑痣,想把它抓下來,才沒有聽娘親在講什麽。

徐潛挑簾走了進來。

阿漁朝他無奈一笑。

阮阮看到這個陌生的男人又來了,一把抱住娘親的脖子,緊張地看著徐潛。

阿漁小聲提醒徐潛:“你拿什麽東西逗逗她。”

徐潛沒看她。

女兒還在,他與小妻子的帳晚上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