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阿漁從假山出來不久,就撞見了徐恪。

雖然裙子不會掉下來了,可阿漁依然別扭,目光躲閃不敢正視徐恪。

她卻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麽模樣,神色驚慌,發絲淩亂,裙邊上還沾了些塵土。

注意到她微微紅腫的眼圈,徐恪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過年時四哥送了他一套話本,裏面有花前月下的書生佳人,也有些不入流卻叫少年忍不住細細翻看的風流故事,譬如紈絝子弟看上小家碧玉後用了些強迫的手段將人弄到手,而眼前的阿漁,分明就是徐恪腦補的美人受辱後的模樣。

“阿漁,誰欺負你了?”身體發抖,徐恪猶抱一絲希望問。

阿漁比之前裙帶斷掉時鎮定多了,低下頭,她七分真三分假地道:“方才大姑娘故意推了我一跤,還叫我滾,我不敢得罪她,偷偷溜走了,本想直接回西院,走著走著卻迷了路,剛剛才找到方向。”

徐恪聞言,深深地松了口氣,原來她頭發亂是因為摔了跟頭,眼淚則是因為受了委屈而流。

慶幸過後,徐恪又憤怒起來,看向海棠林的方向道:“她欺人太甚,阿漁隨我來,我讓她向你道歉。”

阿漁苦笑,垂眸道:“六表哥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她身份尊貴,我不想平添事端。”

說完,阿漁朝徐恪點點頭,加快腳步想離開。

徐恪本能地攔在了她面前。

阿漁終於看了他一眼,目光裏只有疑惑與回避。

徐恪難受,低聲問她:“阿漁,你怎麽都不與我說話了?”

徐恪還記得,十一歲以前的阿漁最喜歡他了,每次來國公府都喜歡跟著他四處玩耍,被徐瓊欺負了就躲到他身後怯怯地抓著他。可自從五表叔送了飛絮給阿漁,阿漁對他一下子就冷淡了下來,甚至她給四哥、五哥的笑臉都比他多。

這個問題,阿漁無法解釋。

她不能說出兩人上輩子的經歷,也不能直言容華長公主對她的深深憎惡,那樣就有挑撥他們母子關系的嫌疑了,一旦被容華長公主知道,容華長公主只會越發地變本加厲。

沒有合適的借口,阿漁只好扭頭道:“咱們都長大了,還是避嫌的好。”

徐恪愣住。

阿漁趁機繞開他,匆匆離去。

徐恪飛快轉身,卻只看到阿漁逃跑似的背影,仿佛片刻都不想與他多待。

避嫌嗎?

徐恪心情變得復雜起來。

如她所說,他們都大了,確實該避嫌了,可徐恪喜歡她啊,不想方設法地親近,他如何能得到她的心?

——

關系到自己的名譽,阿漁決定向長輩們隱瞞此事,但寶蟬是她身邊的人,阿漁想瞞也瞞不過。

“她欺人太甚!”

攥著主子斷掉的半截裙帶,寶蟬氣得嘴都要歪了:“就她這種人,也配當太子妃?不行,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姑娘聽我的,您直接進宮去請皇後娘娘做主,最好讓皇上也知道此事,我就不信皇上會要她這種兒媳婦!”

阿漁何嘗不氣?

但阿漁更恨建元帝殺她全家、更恨太子陪建元帝惺惺作態合演父子不和的戲碼,所以,與其換掉徐瓊讓太子娶到一位溫柔嫻淑的太子妃,阿漁寧可讓徐瓊嫁過去攪亂太子的東宮,更何況,據阿漁所知,至少在父兄戰死之前,太子表面上都更寵愛曹溋,讓徐瓊過了好幾年爭風吃醋的憋屈日子。

再者,徐瓊是徐家的姑娘,如果因為阿漁的緣故導致徐瓊丟了太子妃之位,那整個徐家上下可能都要恨她了。

“真那樣,咱們侯府與國公府便要結仇了。”阿漁低聲提醒寶蟬道。

寶蟬大驚,仔細一想,還真不能去告徐瓊!

“那就白白讓她欺負了?”寶蟬不甘心地咬牙。

阿漁忽然想到了徐潛。

他為人正直,便是現在不喜歡她,也會想辦法懲罰德行有虧的親侄女吧?

徐潛確實要懲罰侄女。

但他得為阿漁的聲譽著想。

黃昏時分,徐潛來了松鶴堂。

徐老太君在逗弄她養的畫眉鳥,看到兒子,她對著籠子裏活蹦亂跳的鳥兒問:“身子如何了?”

徐潛道:“已無大礙,母親,我有話與您說。”

這麽正經的語氣,徐老太君詫異地放開了鳥籠。

芳嬤嬤已經領著丫鬟們退了出去。

徐潛扶著母親落座,開門見山道:“母親,上午我去花園散心,偶遇曹家四姑娘藏在假山之後偷哭,上前詢問才知道是瓊姐兒做的好事。”

徐老太君默默地聽著,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說完了,徐潛嚴肅道:“母親,瓊姐兒心胸狹隘至斯,咱們若不管教,她進宮後只會闖下更多禍事。”

徐老太君點頭,轉動手腕上的佛珠道:“你說的對。”

老人家對著窗外出神,分明是在思索該如何懲罰孫女。